林观北站在一旁很是莫名其妙，推荐信上不过几行字，眼前这个厂长看了足有十分钟，沉着脸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她也不敢出言打扰，只得静静等候。
好半晌，杜庄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笑脸，指了指沙发，言道：“坐，请坐。小林啊，大学刚毕业吗？”
“不是，快一年了，有工作经验。”
“哦？以前在哪高就啊？”
观北一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心头猜测：“像锦绣这种大企业，很可能去前公司背调我。
万一再问出我被关押过看守所的经历，不管能否解释的通，终归肯定得不偿失。”
想到此处，当下含糊其辞的说了一句：“曾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任职人事，不值一提。”
杜厂长闻言，眯着眼睛，手指头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再而问道：“苏总监让你今天来报到吗？”
“倒也没规定时间，只是关照我准备好了可以随时来。我休息了三天，调整好最佳状态后，今天才来入职。”
杜庄点了点头，心中了然：“对上了。问她早前经历，藏头露尾不肯明说。
苏杭连到岗时间都没有确定，而是让她自行安排。一般人找工作，被我们这种大企业录用，那还不上赶着抓紧去嘛，生怕来晚了会让别人顶替。
她倒好，竟然说是又休息了几天才来。可见不急不躁，全然不当回事，分明是有恃无恐，想必来头不小！”
老杜想到这里，起身亲自给倒了杯水，递了过去，笑着招呼：“喝水喝水，大热天的，远来辛苦。我们厂地处偏僻，你怎么过来的？”
“地铁换乘公交。”
杜庄心下琢磨：“果然和大少爷一样，豪车都不敢开。接下来肯定是要跟我提想住在厂里，体验生活。”
果不其然，林观北见厂长如此好说话，遂趁热打铁问道：“杜厂，我听说咱们单位提供食宿，有宿舍可以住，是吗？”
杜厂长不禁想起一句歌词：“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当下假意为难：“按理说人资专员不该配备宿舍，有点难办。你现在住哪里啊？”
“紫金招待所。”
老杜大惊失色，普通人或许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作为本地一个上万名职工的大厂一把手。
在地方上算是社会高层人士，接触过不少政府官员，哪里会不知道那是招待官方背景之人的地方，他也曾有幸住过一晚。
当下不敢再问，己然可见冰山一角，再多嘴下去，要是听到什么不该知道的，对自身没有好处。
他行走江湖半辈子，凭的就是“严谨”二字。
杜厂长再次起身，亲自拿了个橘子掰开，递了过去：“吃吃，解解乏，甜着呢。
宿舍的事，你先别着急。我想办法安排，但肯定没那么快，打扫干净也要时间。
家具电器、床单被褥、连马桶都要换新的，你可能还要稍等几天。”
观北没想到厂里待遇如此之好，连忙起身致谢。
老杜跟着站起身赔笑，随后询问：“人资专员要去基层体验一个月，这事你知道吗？”
杜庄看似是问林观北知不知道，实则问的是总部意见，来之前有没有特殊交代。
林观北点了点头：“嗯，之前不是人资专员因为员工考核工作量等问题，工人罢工惊动劳动局了嘛。
所以今年制定了这个下基层的规定，我自然愿意服从，了解生产工作量，确实很有必要。”
杜厂长微微挑眉，暗叹一声：“妥了，铁板钉钉，不用再试探了。她连厂里这种丑事都知道，再问下去显得我不懂事，不严谨。”
旋即正色说道：“那你想去哪个部门啊？我厂有炼胶、压延、裁断、胎圈、成品等，好几个大部门。”
“可以挑吗？”
杜庄瞥了一眼，心里嘀咕：“还是太年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让你挑你就挑呗。
问啥呀？换旁人我也不至于亲自过问不是？来之前没做功课吗？还真是大小姐出身，闭着眼睛就来了。
你可别跟大少爷那个好逞能的二货一样，选了个最苦的车间。现在天天坐生产线上光着膀子骂街呢。”
林观北见厂长不置可否，她也不懂工艺，只好说：“服从安排，什么都行。”
她这一句话，杜厂长额头上隐约冒汗，不禁腹诽：“这位大小姐比大少爷聪明，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叫嚣着要去最苦的生产线。
她说服从安排，是把难题又抛还给我了。我还不能不接，安排工作是职责所在啊。可得好好想想。”
……
二人谈完以后，杜厂长很大方的让林观北先回去。首说：“上班嘛，不急于一时，来报过到就行了，也不差这一两天。”
怎奈观北不愿再多受赵山河人情，急着搬出招待所，追问：“能不能明天便开工？”
老杜有心安排个环境好一点的单人宿舍，架不住皇帝不急太监急，猜测此人或许带着任务来的，一时间摸不清头绪，又不能不答应。
“你看这样行不行，正常都是六到八人间的宿舍，考虑到你是女孩子，目前没有单人间。
我给你安排两人共用一室，有独立卫生间和淋浴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要是觉得不方便，也可以等一等。”
观北得知能住双人宿舍，这可比预期的要好上太多，当下满口答应。
杜庄领着她来到厂部某个办公大厅，数百平的开间里，坐了不下上百人。
老杜朗声言道：“大家把手头工作都放一放，我讲两句。”
言罢，随手一指身旁的林观北，轻描淡写的介绍：“她叫林观北，是集团总部给咱们分厂招来的人力资源专员。
之前咱们厂的人事小何不是怀孕回家休养了嘛？那个小王也辞职了。以后人力资源方面的工作由她暂时负责。
按新规定，她需要先去基层历练一个月。你们几个生产部门不是天天喊着缺人吗？谁愿意带带她，熟悉熟悉新环境？”
办公室内鸦雀无声，没有一人言语。
这些人得知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女孩，只是来体验一个月工人岗位，自是谁也不愿意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一个弱女子，哪里能受得了重体力活，万一一不小心弄出个工伤，全部门奖金都要跟着受影响。
所有生产负责人，没有一个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