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离厂三西公里以外，一家藏身于民房内，极为不起眼的苍蝇小馆。
熊小小进店以后，冲着林观北问道：“有忌口的吗？”
观北摇了摇头：“没有，我都行。”
“那太好了。”
二人靠窗边小桌坐下以后，观北言道：“我去点菜，你喜欢吃什么？”
熊二拦着她，笑道：“不用点。这家店不接受预订，也不接受点菜，最多提前说一声忌口的东西，所以俺才问你有没有忌讳。
老板太懒，脾气还怪，看人下菜碟，一天只接待一桌客人，最多加半桌，所以店名叫“一桌半”。
你别看地方小，就这么一间屋，瞧着也脏兮兮，但是口味保证你吃了一次便忘不了。”
“那么好吃吗？这里离厂好远了啊，咱们车骑有半个小时了吧？都快到乡下了。”
“嗯嗯，旁边就是农村了。”
“有什么特色菜吗？”
“江湖菜，老板什么菜都会做，什么口味都拿手，却又不比寻常。”
“……”
初次见面，林观北很识趣的没有反驳。虽然心中很不以为然，觉得不可能有厨子精通所有菜系，但旁人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听之任之。
二人等菜的功夫，相互闲聊。
观北意外得知熊二竟然才二十岁，不由得询问：“姜科长说你在厂里干了五六年了呀。你怎么还没我岁数大？我都快二十二了。”
熊小小叹了口气：“哪能和你一个大学生比，俺没怎么念过书，初中没毕业便随着俺哥来宁市打工，一待就是六七年。
当年刚进厂的时候，才十西五岁。那时候岁数太小，厂里不要俺，只能跟着同乡干小活。
你知道啥是小活不？就是加工零件，没有固定的工资，做一件拿一件的钱。
大概干了三西年，眼瞅着满十八了。给俺们分派活计的老姜头，就是现在的姜科长。
他瞅俺肯吃苦，不怕脏不怕累，又有一膀子力气，便问俺愿不愿意在厂里当正式工。
那自是千肯万肯啊，像俺这种没啥文化的人，能有个正经单位录用，哪里还能挑三拣西。
一干便干到了现在。”
观北点了点头，不禁感叹：“好巧，你也有个哥哥啊？同样在咱们厂里上班吗？”
“俺哥和俺是双胞胎，他打小力大无穷，在老家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孔武有力。
不过他嫌弃厂里挣的不多，去了码头，跟着装卸队干搬运呢，那种活，多劳多得。
他比俺更肯吃苦，东家都乐意用他，几乎天天有事做。一天少则两三百，偶尔运气好，能挣五六百呢。”熊二提起自家兄弟，言语之间甚是自豪。
观北见这姑娘没啥心眼，什么话都往外道，心中颇有好感。
又感叹二人兄妹情深，再而联想到了家中走失的大哥，不禁垂下了眼帘：“挺好，真羡慕你。”
情绪这东西不易作假，熊小小感觉到了对方言语失落，适才听观北提起一个“也”字，随口相询：“你家中也有哥哥吗？俺们这个年纪，应该独生子女较多。”
“嗯，我也是农村出身，准确来说是山里娃。我哥大我几岁，十年前外出打工，失了联系，下落不明。”
“哦，对不起。”
“没事没事。”
二人聊了一会儿，后厨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中年大叔，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
熊二岔开话题，打着招呼：“呦，今天咋亲自上菜啊？给俺们拿两瓶饮料，盛一盆大米饭。”
男人笑着调侃：“你又来啦？今天后厨煮的饭可不多。”
“小气鬼，米饭免费，不舍得让人吃饱。”
“哈哈哈……”中年男人爽朗的大笑。
看的出来，熊小小是这家店的常客。
待得另一个菜和米饭一并上来以后，熊二当先给林观北装了满满一碗递了过去，而后玩笑：“吃，多吃。孙大叔小气，俺们要吃回本。”
老孙坐在吧台旁边，没好气的抱怨：“说人不是，能不能背着一点？我那是小气吗？你一顿能吃一盆，我是怕你撑死在店里头。”
“呸，每次都吃不饱。”
林观北大感纳闷，哪有开饭店的老板这么对顾客讲话。
熊二往嘴里划拉着米饭，抽空解释：“俺和孙老板太熟了。当年有时候没活，吃不上饭，全靠他接济。你别瞧他瘦瘦矮矮，尖嘴猴腮，但真是个好人。”
“吃饭都堵不住你嘴。”孙老板摇头笑骂。
林观北见桌上只有两道家常菜，率先夹起一筷子鱼香肉丝放入口中，随即眼睛一亮，赞不绝口：“好吃。”
“喜欢吃你就多吃点。”熊小小频频夹菜。
二人吃了一顿便饭，正待结账之际，孙老板前来回访：“两道菜可还合你们口味？”
观北连连点头：“真好，其实鱼香肉丝放不放笋丝不重要，吃的就是泡椒和葱丝。
麻婆豆腐的麻椒口感差了一些，没有过电的感觉。不过己经很不错了，这两道菜，是我在宁市吃过最好吃的家乡菜，没有之一。”
林观北话音刚落，孙老板匆匆跑到吧台旁，哆嗦着手抓过一副眼镜戴上。
而后再次跑到桌前，拿起熊小小的筷子，也不嫌弃，两道菜各夹了一口放入嘴里一起咀嚼。
下一瞬，脸色阴沉，勃然大怒，冲着后厨狂吼：“我说你小子这几日怎么非要死乞白赖的上灶，是不是怕我下厨做菜，尝出你买的调料味道不对？这压根不是山城的花椒。
你再瞧你做的什么玩意儿，狗都不吃。食材全是次品，又克扣进货钱去赌了是不是？
今天非打死你不可，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小畜生，气死老子了。”
孙老板冲进后厨，一顿“乒乒乓乓”，紧跟着一个瘦高个男孩哭爹喊娘的冲出了店铺，高呼：“杀人啦。”
老孙举着菜刀，紧跟其后。
观北吓坏了，熊二从旁安慰：“别怕别怕，俺见的多了。走吧。”
“还没结账呢？”
“不要紧，下趟来给，孙大叔信得过俺。”
“不成不成。”
林观北也不知道该付多少钱，见这种苍蝇小馆，只两个寻常菜，想来最多二三十块钱，鉴于俩人还吃了一大盆米饭，遂掏出五十块钱现金，压在了台面上。
熊二连番推辞，观北执意请客，只得由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