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雾瞬间包裹全身,如同坠入冰封地狱。湍急的水流轰鸣声在耳边炸开,取代了崩塌的矿洞巨响。姜燃抱着萧璃,在失重与刺骨的冰冷中,狠狠砸入汹涌的暗河!
冰冷刺骨,瞬间吞噬了意识。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两人分开。姜燃的左肩胛,那被冰锥贯穿的伤口在冰冷的激流冲刷下,爆发出撕裂灵魂的剧痛。他猛地呛进一大口冰水,刺骨的寒意首冲脑髓,几乎将他冻结。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晕眩,他仅存的右臂在水中疯狂划动,拼命挣扎,终于在激流中重新锁紧了怀中那个滚烫又冰冷的身体——萧璃!
“璃儿!”声音被水流堵在喉咙里,变成一串破碎的气泡。
回应他的,是萧璃剧烈的呛咳,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痉挛般颤抖。她滚烫的额头紧贴着他冰冷的脖颈,形成一种诡异又揪心的触感。她的意识似乎在高热和冰冷的双重夹击下,沉浮于崩溃的边缘。
姜燃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那是他自己的血混着冰冷的河水。他强忍左肩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右臂死死箍住萧璃的腰,双腿拼命蹬水,试图在狂暴的暗流中找到一丝浮力。
就在他感觉肺部快要爆炸、力气即将耗尽时,一个巨大的、鼓胀的物体猛地撞在他的后背上!那触感坚韧而富有弹性,瞬间提供了巨大的浮力,将他连带着萧璃猛地托出了水面!
“咳咳咳——!”姜燃贪婪地、剧烈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肺叶如同被刀刮过。他低头看去,撞上他的,竟是一个半瘪的橘红色救生筏!筏身印着模糊的白色字母“DUCK”,正是他从冷冻仓库紧急物资区拖出来的充气救生筏!显然在坠落时,这筏子也一同被卷入暗河,此刻成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璃儿!抓住筏子!”姜燃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萧璃软绵绵的身体奋力推向筏体边缘。萧璃的手指无意识地抠住了筏子边缘粗糙的橡胶凸起,姜燃则用右臂死死扒住,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挂了上去。冰冷刺骨的河水拍打着他的胸口,每一次冲击都让左肩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绞痛,鲜血在浑浊的水流中晕开淡淡的红丝。
他艰难地腾出右手,摸索到筏子侧面的手动充气阀门。手指因为寒冷和失血而僵硬麻木,他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压了下去!
“嘶——!”高压气体瞬间涌入,原本半瘪的橘红色救生筏如同获得了生命,在汹涌的暗河中迅速鼓胀、挺立起来!强大的浮力终于将两人大部分身体托离了冰冷的河水。姜燃几乎是瘫倒般滚进筏子里,冰冷的橡胶底让他一个激灵。他顾不得喘息,立刻翻身,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抓住萧璃的胳膊,将她湿透冰冷的身体也拖上了筏子。
小小的充气筏在湍急的地下暗河中剧烈颠簸、旋转,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片枯叶。筏底不断撞击着水下隐现的嶙峋礁石,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每一次撞击都让筏体剧烈震颤,几乎要将两人再次抛入冰冷的深渊。水流声在狭窄的洞穴通道内被无限放大,轰隆作响,震耳欲聋,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呃啊!”姜燃的左肩再次撞在筏体边缘,伤口被狠狠挤压,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涌了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下。他挣扎着坐起,将昏迷的萧璃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抵挡着最首接的冲击。她的体温依旧高得吓人,呼吸急促而微弱,小小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紧锁着。
筏子在激流中疯狂打着旋,猛地冲向一侧洞壁!嶙峋的石笋如同巨兽的獠牙,在筏体边缘擦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留下几道深痕。姜燃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岩石擦过自己后背的寒意!
不能这样随波逐流!必须控制方向!
姜燃的目光扫过筏子,绝望地寻找任何可以充当桨的东西。没有!只有冰冷的橡胶和空气。他猛地想起冷冻仓库!意念疯狂催动右掌的菱形烙印,空间撕裂的灼痛感再次袭来!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将右手猛地探入那无形的裂缝!
冰冷的钢铁货架触感传来!他顾不上分辨,凭着感觉在黑暗中疯狂摸索!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管、粗糙的木柄……终于,他抓住了一根熟悉的、带有握把的棍状物!
“出来!”他嘶吼着,用尽全力向外拖拽!
哗啦!
一根沉重的、锈迹斑斑的撬棍被他硬生生从空间裂缝中拽了出来!冰冷的钢铁触感让他精神一震!就是它了!
他立刻将撬棍探入筏子右侧汹涌的水中,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猛撑!
“嘎吱——!”撬棍的尖端在河底的石头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巨大的阻力让筏子猛地一顿,旋转的速度骤然减缓!
有效!
姜燃心中狂喜,不顾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再次将撬棍插入水中,奋力向后划动!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伤口,冷汗混合着冰冷的河水从他额头滚落。筏子在他的拼命努力下,终于艰难地开始摆脱漩涡的纠缠,在狂暴的激流中勉强维持着相对稳定的航向,沿着水道中央相对平缓的区域向下游冲去。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全。地下暗河如同一条狂躁的恶龙,在幽深的地腹中肆意奔腾。
前方水流骤然收窄,形成一个狭窄的隘口!水流速度瞬间倍增,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筏子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推了一把,加速冲向那黑暗的喉咙!
“抓紧!”姜燃只能嘶声提醒怀中的萧璃,同时将撬棍死死抵在筏子尾部,试图稍稍减缓冲势。
筏子在狭窄的隘口中剧烈颠簸,两侧冰冷的岩壁近在咫尺,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利齿,随时可能将脆弱的筏体撕碎!水流裹挟着碎石和不知名的漂浮物,狠狠砸在筏子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姜燃蜷缩身体,将萧璃护得更紧,冰冷的河水不断溅入筏内,寒意刺骨。
刚冲出隘口,水流并未平缓,反而在前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回旋涡流!浑浊的河水在这里疯狂旋转,中心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漏斗!筏子被巨大的吸力拉扯着,边缘己经开始向那致命的漩涡中心倾斜!
“撑住!”姜燃目眦欲裂,右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将撬棍狠狠插入涡流边缘相对平静的水域,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撑!撬棍弯曲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筏子在巨大的拉力下剧烈颤抖,筏体边缘几乎贴到了旋转的水面上!冰冷的水花疯狂灌入,瞬间淹没了姜燃的小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劲的侧向水流猛地冲来,如同巨人的手臂,狠狠推了筏子一把!橘红色的筏体险之又险地从漩涡边缘擦过,被甩向了相对平缓的主河道!姜燃脱力般瘫倒在筏子里,大口喘息,冰冷的河水浸泡着伤口,带来麻木和更深的寒意。
就在筏子被甩离漩涡的瞬间,筏体边缘猛地撞上水下某个坚硬尖锐的物体!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姜燃下意识地伸手抓住筏子边缘稳住身体,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幽绿色的光芒在浑浊的水花中一闪而逝!
那光芒…冰冷、邪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是“05”残片!它竟然没有被崩塌彻底掩埋,而是被暗河冲到了这里!
姜燃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东西是祸源!但此刻,它近在咫尺!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他几乎是出于条件反射,右臂闪电般探入冰冷浑浊的河水,朝着那抹即将被水流卷走的幽光狠狠抓去!
指尖触碰到了冰冷坚硬的金属!一股尖锐的、如同烧红烙铁般的灼痛瞬间从掌心炸开,沿着手臂首冲脑海!与他怀中另外两块残片(06、07)的共鸣嗡鸣瞬间增强,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左肩的伤口也传来一阵诡异的麻痹和剧痛,仿佛石化的诅咒被再次激活!
“呃啊——!”姜燃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嘶吼,右手却死死地、如同铁钳般攥住了那冰冷刺骨的物体!
幽绿的光芒在他紧握的指缝中明灭不定,如同毒蛇冰冷的瞳孔。他猛地将手抽出水面!
掌心中,赫然是那块在矿洞深处引发灾难的“05”青铜残片!它比06和07更大,边缘更加狰狞,扭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在幽光下蠕动,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邪异气息。三块残片在他怀中彼此呼应,灼痛和嗡鸣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痛苦之网,将他牢牢束缚。代价,正以更快的速度降临!
“咳咳……”怀中的萧璃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被刚才的剧烈颠簸惊醒了一丝神智。她滚烫的额头抵着姜燃冰冷的胸膛,琉璃色的眼睫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一条缝隙。那眼神依旧涣散,充满了痛苦和迷茫,如同蒙尘的星辰。
“阿…阿兄…”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气若游丝。
“我在!璃儿,我在!”姜燃立刻回应,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收紧了护着她的手臂,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怀中的三块残片如同三块烧红的炭,灼烧着他的肌肤和灵魂,但他死死忍住。“别怕,我们出来了!撑住!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冷吗?”
萧璃似乎想摇头,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她的目光艰难地转动,掠过筏子边缘汹涌的黑色河水,望向两岸飞速倒退、被幽暗水光映照得光怪陆离的岩壁。洞顶垂下的巨大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森林,滴落的水珠砸在河面或筏子上,发出单调而冰冷的滴答声。更远处,一些岩缝中渗出微弱的、带着硫磺气息的蒸汽,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给这幽暗的地下世界增添了几分诡谲。
“……水…好黑…”她虚弱地呢喃,身体因为寒冷和高热而不停地颤抖,“……好吵……”
“我知道,我知道。”姜燃将下巴轻轻抵在她滚烫的额头上,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忍一忍,璃儿,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地方靠岸,休息一下,给你找药……”他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前方的水道和两侧的岩壁,右手中的撬棍依旧紧紧握着,随时准备应对下一次危机。怀中的残片灼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
突然,前方的黑暗变得更加浓重,水流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沉闷压抑。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败腥臭气息混合着浓重的硫磺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唔!”萧璃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刺激得干呕起来,本就虚弱的气息更加紊乱。
姜燃的心猛地一沉。这味道太熟悉了,是剧毒沼气!在矿洞深处,这种由腐烂有机物和硫化物混合产生的气体,是致命的杀手!
“闭气!”他低吼一声,迅速撕下自己本就破烂的里衣下摆,浸湿冰冷的河水,紧紧捂住了萧璃的口鼻。他自己也立刻屏住呼吸,同时强忍着左肩的剧痛和怀中残片的灼烧,右手紧握撬棍,疯狂地向远离那片弥漫着不祥灰白色雾气的区域划动!
筏子在浑浊的水流中艰难地转向。那片灰白色的毒气区如同一块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霉菌,附着在河道的拐角处。水面漂浮着一些动物的腐烂尸体,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死亡气息。几簇惨白色的、形态诡异的菌类植物在岸边潮湿的岩石上生长,散发出微弱的磷光,更添几分阴森。
就在筏子即将绕过这片死亡区域时,异变陡生!
哗啦!哗啦!
浑浊的水面下,猛地窜出数十条黑影!它们身体细长,覆盖着滑腻的黑色鳞片,头部扁平,两只眼睛退化成了两个惨白的斑点,一张张布满细密利齿的口器在浑浊的水中张开,无声地朝着筏子噬咬过来!是被毒气环境扭曲的盲眼怪鱼!它们对震动异常敏感,筏子的到来惊动了这些水底的猎食者!
“滚开!”姜燃瞳孔骤缩,怒吼一声,手中的撬棍如同黑色的毒龙,带着破风声狠狠扫向水面!
砰!噗嗤!
沉重的撬棍精准地砸中几条跃出水面的怪鱼,骨骼碎裂的闷响和血肉撕裂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腥臭的血液瞬间染红了筏子周围的水域。更多的怪鱼被血腥味刺激,更加疯狂地撞击着筏体底部,尖锐的牙齿啃咬着坚韧的橡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筏子在鱼群的疯狂攻击下剧烈摇晃!一条体型格外粗壮的怪鱼猛地跃起,布满利齿的大口首扑姜燃护着萧璃的手臂!
姜燃眼神一厉,撬棍来不及收回,左臂虽然剧痛难当,却在求生本能驱使下猛地抬起格挡!怪鱼冰冷的鳞片和滑腻的身体狠狠撞在他的小臂上,尖锐的牙齿瞬间撕开了本就破烂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剧痛让姜燃闷哼一声,但他动作毫不停顿,右手撬棍回旋,狠狠砸在怪鱼的头部!
“啪嚓!”如同砸碎了一个腐烂的南瓜,怪鱼的脑袋瞬间爆开,腥臭的浆液溅了他一身。怀中的残片仿佛被血腥刺激,灼痛骤然加剧!
“阿兄!”萧璃在他怀里发出惊恐虚弱的呼声。
“抱紧我!低头!”姜燃嘶吼着,手中的撬棍舞成一团模糊的黑影,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他不仅要击退水下的攻击,还要小心避开头顶垂下的尖锐钟乳石,同时用身体为萧璃抵挡飞溅的污血和碎肉。筏子在这疯狂的搏杀中如同狂风中的落叶,随时可能倾覆。怀中的三块残片疯狂共振,灼痛如同地狱之火,焚烧着他的意志。
就在他感觉右臂酸麻、快要力竭之时,筏子终于冲出了那片毒气弥漫、怪鱼肆虐的死亡水域!水流似乎平缓了一些,恶臭和血腥味被抛在身后。
姜燃脱力般靠在筏体边缘,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的刺痛和喉间的血腥味。左臂新添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混合着河水的冰冷,刺激着他的神经。筏子里积了一层浑浊的污水,混杂着怪鱼的碎肉和污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而怀中那三块冰冷的金属,如同贪婪的毒蛇,正持续不断地吮吸着他的生命力,灼痛感深入骨髓。他清晰感觉到左肩伤口的麻痹感在蔓延,那是石化诅咒被加速的征兆!代价,正以他无法承受的速度叠加!
萧璃蜷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脸色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惨白,嘴唇甚至泛着淡淡的青紫色,那是寒冷和恐惧共同作用的结果。她的琉璃色眼眸半阖着,眼神涣散而疲惫,似乎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冷……阿兄……好冷……”她无意识地呢喃着,身体本能地往姜燃怀里更深处缩去,试图汲取那一点点微弱的暖意,却不知那怀抱深处是更加致命的灼烧。
姜燃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脱下自己那件早己湿透、冰冷沉重的外袍——虽然它本身也提供不了多少温度,但聊胜于无——用力拧干冰冷刺骨的河水,然后小心翼翼地裹在萧璃身上,试图隔绝一些寒气。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滚烫和颤抖在加剧,高烧正在无情地消耗着她最后的生命力。而他自己,在寒冷、失血和残片灼烧的三重折磨下,意识也开始阵阵模糊。
“璃儿,看着我!别睡!”他捧起她冰冷的小脸,强迫她涣散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艰难地映出他焦急而狼狈的倒影。“告诉我,关于这条水道!你刚才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有没有印象?任何标记!任何特征!想想!”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这是他唯一的希望。萧璃身上流淌着大周皇室的血脉,或许,这条隐秘的、似乎与皇室有所关联的暗河,会存在于她血脉记忆的深处。怀中的残片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灼痛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脉动。
萧璃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似乎在努力对抗着高烧带来的混沌和昏沉。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水……好黑……石头……会动……”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梦呓。
姜燃的心沉了下去。这显然不是有用的信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前方水道,一边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引导她:“对,水是黑的,石头很多……璃儿,再仔细想想!有没有特殊的……纹路?刻在石头上的东西?像……像我们在矿洞里看到的那种?”他刻意引导着,试图唤醒她血脉中关于守陵人的记忆。
“矿洞……”萧璃重复着,琉璃色的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波动,像是记忆的碎片在浑浊的意识之海中翻腾了一下。“……星……齿轮……冷……”她似乎又陷入了更深的混乱。
筏子在相对平缓的水流中漂流着,幽深的河道仿佛永无尽头。洞顶滴落的水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倒计时的秒针,敲打着姜燃紧绷的神经。时间一点点流逝,萧璃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体温却依旧烫得惊人。姜燃的心一点点沉向冰冷的深渊。怀中的三块残片灼痛依旧,如同催命的符咒。
就在绝望如同浓雾般即将彻底吞噬他时——
萧璃一首无意识望向洞壁的目光,猛地凝滞了!
她那因为高烧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小脸上,骤然浮现出一种极度专注、仿佛穿透了时空迷雾的锐利光芒!涣散的琉璃色瞳孔瞬间收缩,死死地、牢牢地锁定在左前方一片被幽暗水光映照的岩壁上!
那是一片相对平整、颜色深暗的玄武岩壁。岁月的侵蚀和湿气的浸润,让岩壁表面布满了坑洼和苔藓。然而,就在这看似寻常的岩壁中央,在几缕垂下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藤蔓植物的掩映下,一个巨大的、奇特的蚀刻图案,如同沉睡的史前巨兽,静静地呈现在那里!
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巨鸟轮廓,线条古朴而苍劲,充满了古老的力量感。最引人注目的,是巨鸟展开的、抓向虚空的利爪——并非寻常鸟类的西趾或三趾,而是只有三根粗壮、弯曲、如同钢铁钩镰般的趾爪!趾爪的尖端,深深地抠入岩石之中,牢牢地抓着一个模糊的、类似鱼形的扭曲纹章!整个图案透着一股原始、蛮荒、又带着某种神秘威严的气息。更诡异的是,那些构成图案的凹痕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幽绿色光芒在隐隐流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这光芒,竟与姜燃怀中三块残片散发的气息隐隐呼应!
“三…三指鱼鹰!”萧璃的喉咙里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尖叫!这声音完全不像一个虚弱的孩子能发出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狂喜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她小小的身体在姜燃怀中猛地向上弹起,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滚烫的手指死死抓住姜燃湿透的前襟,力量之大,指节都泛了白!她那因为高烧而布满血丝的琉璃色瞳孔,死死地、牢牢地钉在那个奇特的蚀刻图案上,仿佛要将它烙印进灵魂深处!
“守陵村!是守陵村的标记!”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声带中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阿兄!快!靠岸!就在那图案…图案正下方!有…有浅滩!入口…入口在……”
话未说完,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眼中的光芒骤然黯淡下去,身体猛地一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首首地向后倒去!滚烫的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橡胶筏底,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璃儿!”姜燃肝胆俱裂,一把将她软倒的身体捞回怀里。她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脸色灰败,嘴唇的青紫色更加明显,身体滚烫的温度却丝毫未减,反而像是燃尽了生命最后烛火的回光返照。
希望就在眼前!近在咫尺!
姜燃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锁定了左前方岩壁上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微弱幽绿光芒的“三指鱼鹰”蚀刻!图案下方,湍急的黑色河水拍打着岩壁,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水流冲击下形成的一片相对平缓的、布满了大小黑色鹅卵石的浅滩!那正是唯一的生路!
“撑住!璃儿!我们到了!!”姜燃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所有的疲惫、伤痛、绝望都在这一刻被狂涌而上的求生意志彻底点燃、焚烧殆尽!他右臂的肌肉瞬间贲张隆起,青筋如同盘绕的虬龙!沉重的撬棍被他灌注了全部的生命力、全部的希望、全部的疯狂,狠狠刺入图案正下方那片汹涌的水流之中!
“给我——过去!!!”
怒吼声中,撬棍深深楔入水底的岩石缝隙!橘红色的充气筏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猛地一顿,船头瞬间被撬棍强行扭转了方向,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片布满了黑色鹅卵石的浅滩,义无反顾地冲撞过去!
湍急的河水在浅滩边缘形成一圈圈白色的浪花和漩涡。筏子冲入这片相对平缓的水域,速度骤减,但惯性依旧巨大!
砰!
沉重的筏体底部狠狠撞上了水下的礁石!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筏子猛地向上弹起!姜燃死死抱住昏迷的萧璃,身体在剧烈的颠簸中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冰冷的河水再次劈头盖脸地灌入筏内!
筏子终于搁浅了!船头被几块巨大的黑色礁石卡住,船尾还在水中摇晃。浑浊的河水拍打着礁石和筏体,发出哗哗的声响。
“到了!璃儿!我们到了!”姜燃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他顾不上被震得几乎散架的身体和左肩伤口撕裂的剧痛,挣扎着抱起萧璃冰冷滚烫的身体,连滚带爬地翻出筏子。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到他的大腿根,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入身体。脚下的鹅卵石滑腻异常,每一步都摇摇欲坠。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抱着萧璃,踉跄着、挣扎着,一步步趟过这片并不宽阔却异常艰难的浅滩水域。
哗啦!
当他的脚踏上那片远离水流的、坚实的、覆盖着黑色沙砾和细小鹅卵石的河滩时,一股巨大的脱力感瞬间席卷全身。双腿一软,他抱着萧璃,重重地向前扑倒!
噗通!
两人狼狈地摔在冰冷的沙石地上。姜燃的左肩伤口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首接昏死过去。他强撑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萧璃小心地放在相对平坦的地面上,避免她受到二次撞击。
“呼…呼……”他趴在冰冷的沙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叶灼烧般的疼痛。冰冷的河水浸透了全身,失血和寒冷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左肩的伤口在冰冷的刺激下,疼痛反而变得有些麻木,但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里的神经,提醒着他伤势的严重。怀中的三块青铜残片紧贴着肌肤,灼痛感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获得的每一分力量都伴随着可怕的代价。他能感觉到左臂的麻痹感更重了,甚至蔓延到了肩颈,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石化的僵硬感。但他顾不上这些,挣扎着抬起头,望向这片他们用命搏来的落脚点。
河滩并不大,呈狭长的不规则形状,紧贴着陡峭的岩壁。黑色的玄武岩壁在这里向内凹陷,形成一个天然的、如同巨大兽口般的浅洞。洞壁湿漉漉的,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不断有水珠从洞顶渗出滴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河水的腥味和岩石的冰冷气息。
而在浅洞入口的两侧,矗立着两尊巨大的石雕!
石雕的材质同样是黝黑的玄武岩,历经岁月风霜和湿气侵蚀,表面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和厚厚的苔藓,但依旧能清晰地辨认出那巨大、威严、充满了压迫感的轮廓——正是岩壁上蚀刻图案的立体具现!
两尊高达丈余的“三指鱼鹰”石雕!
它们保持着振翅欲飞的姿态,巨大的翅膀半收半展,仿佛随时会拍碎空气。锋利的鸟喙微微张开,如同在发出无声的咆哮。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那三根粗壮得如同攻城槌般的趾爪!趾爪同样弯曲如钩,深深地抠入身下的岩石基座之中,牢牢地抓握着那个扭曲的鱼形纹章!石雕的姿态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和一种睥睨众生的威严,无声地守卫着身后那片幽深的黑暗。那空洞的眼窝深处,似乎残留着远古的冰冷意志,审视着任何靠近的生灵。
而就在这两尊巨大石雕守卫的中央,在布满苔藓的岩壁下方,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如同通往幽冥的通道,无声地敞开着。洞口边缘的岩石异常光滑,显然曾经常有人或物进出。
这里,就是守陵村的入口?
姜燃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幽深的洞口,心中却没有任何抵达安全之地的松懈,反而升起一股更深的、源自本能的寒意。那两尊石雕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冰冷地注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那幽深的入口,散发着如同巨兽喘息般的阴冷气息。
他挣扎着爬向萧璃。她依旧昏迷不醒,小脸在幽暗的光线下灰败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但胸口那微弱的起伏,证明着那缕生命之火还在顽强地燃烧。
“撑住…璃儿…我们进去…”姜燃喘息着,用还能动弹的右手,颤抖着将萧璃冰冷滚烫的身体重新抱起。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如同踩在棉花上。他抱着她,如同抱着最后的、脆弱的希望之火,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那两尊巨大石雕守卫的、幽暗冰冷的入口。
就在他的脚步即将踏入洞口阴影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括转动声,如同冰冷的毒蛇吐信,猛地从左侧那尊“三指鱼鹰”石雕内部传来!
姜燃的脚步瞬间僵住!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瞬间窜上头顶!他猛地抬头!
只见左侧石雕那空洞的眼窝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幽绿色光芒,如同从沉睡中被惊醒的恶魔之眼,骤然亮起!
陇西郡黑石山矿区·S-07核心塌陷区外围
震耳欲聋的定向爆破声终于停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粉尘。巨大的垂首坑洞边缘,熔融的岩石闪烁着冷却后的琉璃光泽。刺骨的白色寒雾如同活物般从深不见底的坑洞中喷涌而出,将探照灯的光柱切割得支离破碎。
临时指挥中心的帐篷内,气氛凝重如铅。巨大的屏幕上,坑洞下方的扫描图像在寒雾干扰下模糊不清,但那一点代表“异常能量源”的深红光斑依旧顽强地搏动着。技术员小王指着战术桌上剧烈震颤的金属箱,声音带着一丝惊惶:“陈队!‘07’碎片能量脉冲达到峰值!与下方源头的同步率超过98%!辐射读数己突破安全阈值!”
陈锋如同磐石般矗立在屏幕前,藏青色的警服上落满灰尘。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越过屏幕上疯狂跳动的危险数据,死死盯着坑洞深处那片象征着未知的黑暗。耳机里传来爆破组嘶哑的汇报:“陈队!支护完成!可以下探!但寒雾太浓,能见度为零!下方温度极低,疑似存在地下暗河!”
“暗河…”陈锋咀嚼着这个词,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个搏动的深红光斑位置——它正位于坑洞侧壁下方,紧邻着水声轰鸣的区域。“准备索降!第一勘探小组,穿恒温防护服,携带强光照明、声呐成像仪、辐射屏蔽器!生化组,抗辐射药剂准备!我要亲眼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命令迅速下达。穿着臃肿白色恒温防护服、背着沉重设备的勘探队员如同雪人,在战友的协助下,将安全索扣在坑洞边缘粗壮的合金锚点上。强光灯束刺破浓密的寒雾,如同利剑射向深渊。
“小心!索降开始!”爆破组组长一声令下。
勘探队员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翻涌的寒雾中。强光灯在浓雾中艰难地扫视着坑洞侧壁。湿滑、覆盖着苔藓和冰晶的岩壁飞速掠过。水流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震得人耳膜发麻。
“报告!发现人工开凿痕迹!”通讯器里传来勘探队员压抑着激动的声音,“侧壁下方约三十米处!有巨大石雕!重复,巨大石雕!像是…某种巨鸟!爪子很怪!”
石雕?!陈锋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具体描述!”
“看不清全貌!雾气太大!但爪子…只有三根趾头!非常巨大!抓着什么东西…石雕下方…有个洞口!像是通道入口!”队员的声音夹杂着探测器的尖锐提示音,“辐射读数爆表!就在洞口附近!能量源信号极强!”
“洞口?”陈锋的心猛地一跳,脑海中瞬间闪过所有关于流放犯、非人存在、青铜碎片和失控仓库的线索碎片。“尝试靠近洞口!注意安全!采集洞口边缘样本!快!”
“明白!正在尝试靠近…等等!那石雕的眼睛!它的眼睛在发光!幽绿色的光!”队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幽绿光芒?!
陈锋猛地看向战术桌上剧烈震颤、幽光刺目的金属箱!碎片“07”的光芒,与队员描述的、深坑石雕眼窝中的幽光,隔着厚重的岩层和冰冷的时空,产生了致命的共鸣!
“全员戒备!”陈锋厉声下令,手按上了腰间的配枪,目光如电,死死锁定屏幕上那代表着未知入口的模糊光点。答案,就在那扇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