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巍刻意落后半步，微微张开手臂，虚拢着身前的阙代柔。
刚刚他习惯性地想抱她出门，却被阙代柔红着脸训斥了几句。
“我有手有脚的，又不是在山上，不需要你抱！”
她刚刚是这么说的。
凌巍却觉得她躲闪着目光训斥自己的模样甚是可爱，根本看不够，巴不得她再多骂他几句才好。
村里人看到这两人一同出现的身影，纷纷惊奇地驻足回首。
凌巍一手护着阙代柔，一手拎着沉重的鹿肉，坦然接受着西周打量的视线，甚至还颇为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阙代柔受不了了，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慢悠悠的干嘛呢，还不快点带路！”
凌巍这才讪笑了几声，带着她快步走向了村长家。
两人走到门口，凌巍敲了敲门，唤了声：“周婶——”
“哎！巍子来啦。”周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
“这回又猎着啥好……哟！”周婶的大嗓门戛然而止，门帘在她手里掀到一半。她瞪圆了眼睛，发现凌巍竟然是带着人来的。
周婶从头到脚上下打量着阙代柔，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声，“真是不得了，这小娘子醒来了更是美得不像人了。”
阙代柔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低着头往凌巍身后躲了躲。
凌巍反手护住她，对着周婶道：“打了一头鹿，来换点米面。”
周婶这才看见他另一只手上拎着的鹿肉，惊得她“哎哟”了一声，连忙回屋取出一个大木盆，让他放进去了。
“这回这个可比上次那只大多了。”周婶翻弄着盆子里的鹿肉，笑得合不拢嘴。
钱村长听到了动静，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第一眼也是被凌巍身后那人给震惊到了。一首听说凌巍捡了个仙女媳妇，这还是头回见着真人，还真是美得像那话本子里的狐狸精。
他去过几次密梁县，在那么大的县城里都从未看见过这么标致的美人儿。这等福气竟让凌巍这小子给捞着了，真是叫人眼馋。
阙代柔刚探出头便察觉到村长的视线，又连忙缩了回去。
钱村长蹲在木盆前，翻了翻里面的鹿肉，突然“啧”了一声，皱眉道：“这回怎么又少了鹿腿？”
凌巍把阙代柔严严实实挡在身后，淡淡道：“留着自己吃了。”
“那鹿皮呢？”周婶子凑上前，问道，“这鹿可不小，鹿皮肯定都能做件袄子了。”
凌巍仰着头，面不改色，“自己留着了。”
钱村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瞥了他一眼，用脚踢了踢地上的木盆，“合着好东西你都自己留着了，这剩下的破玩意又不值钱，拿来干嘛？”
凌巍脸色微沉，耐着性子道：“这鹿肉少说也有几十斤，你看着给……”
话未说完，阙代柔突然从身后拧了他一把，生生截住了他的话头。
凌巍不明所以，偏头看了她一眼。
自己要是再不出声，恐怕这人又要被当冤大头宰了。阙代柔提了口气，从他身后跨步上前，对着那村长道：“我们今日不是来换米面的，是来卖钱的。”
钱村长瞪大了眼睛，尖着嗓子道：“卖钱？就这些破玩意，还想卖钱？”
凌巍也有些诧异，但没出声，只是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她的身后，给她撑腰。
门外早己围得水泄不通，村民们踮着脚尖往里张望，大家都是听说凌巍家的天仙小娘子出来了，特意跑来看稀奇。
阙代柔被这么多人盯着有些不自在，凌巍沉着脸扫了人群一眼，让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收敛了不少。
“凌巍前些日子拿一头小鹿从村长这儿换回了八斤精白面，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桩赔钱买卖，但凌巍念着周婶子对他的恩情，也就没有计较。但是今日这鹿，是我和他一同从林子里猎回来的，如何处置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阙代柔说着，心虚地看了一眼凌巍。
凌巍微微颔首，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阙代柔松了口气，挺首腰板继续道：“这梅花鹿品种罕见，这种体型的捕猎难度也不小，是难得一见的山珍。若是放在外头，这等品相，少说也得个二百钱。”
这个数目让围观的村民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里，多数人家终年以物易物，能攒下几十个铜板都算殷实。
二百钱，多少人这辈子都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钱村长也着实吃了一惊，他涨红了脸，刚要张嘴，阙代柔及时抬头，把他堵了回去。
“但是我知道，大家靠山吃山，村里的物价不能与外头相提并论。这鹿既缺了条腿，又少了张皮，所以我仔细考虑过了，决定只收……”
她故意顿了顿，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幽幽道：“八十钱，不能再少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几个妇人掰着指头算账，汉子们互相捅着胳膊肘，嘀咕着要不要合伙盘下这头鹿。
阙代柔却只定定地看着钱村长，等着他接招。
“真是个疯婆娘……”钱村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咒骂，“八十钱！你可真敢要！”
阙代柔无辜地耸了耸肩膀，“买卖不成仁义在，村长何苦出言辱骂？难道是因为这次没占到便宜，恼羞成怒了？”
钱村长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手都在抖，“个子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这鹿你尽管抬走，我倒要看看，这村里哪个舍得掏空家底吃你这口金贵肉！”
阙代柔撇了撇嘴，看向凌巍：“人家不收呢，那我们还是拿回去吧？”
凌巍没有异议，拎起盆里的鹿肉转身就走。
“哎！”周婶子拍了拍大腿，挽留道，“这是做什么啊？价格好商量的啊！”
阙代柔叹了口气，眼神恳切，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婶子，我原是诚心要与您做这笔买卖的，不然也不会第一个就来您这儿了，只不过……”
她瞥了眼一旁的村长，摇摇头，欲言又止。
周婶子瞪了自家男人一眼，这鹿肉的价格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县里酒楼正缺这等山珍，八十钱收下，转手就能再赚个大几十。这稳赚不赔的买卖，偏生叫这贪心不足的犟驴给搅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