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钥匙在沈砚掌心剧烈震颤,灼热得几乎要烙进皮肉。他盯着海图上新浮现的纹路——从长崎到兰芳,三条红线如毒蛇般蜿蜒交织,最终汇聚在婆罗洲西北角的红点处,标注着"丙戌年屯兵处"。
"施琅不是要打台湾,"沈砚猛地合上海图,桐油气味混着铁锈味在舱内弥漫,"清军要在兰芳建立水师基地,切断我们与南洋的联系!"
陈泽的佩刀哐当撞在桌沿:"可兰芳有三千客家矿工,罗芳伯的土炮也不是吃素的..."
"加上这个呢?"赵承武从怀中掏出一枚铜牌,上面蚀刻着满汉双文的"镶蓝旗水师营"。老把总拇指过牌面暗纹,铜牌竟裂成两半,露出里面泛黄的纸条——是施琅亲笔签署的调兵手令,落款日期正是三日前。
林阿凤的独眼在烛光下布满血丝:"狗鞑子要动用红夷大炮了?"他抓起桌上的黑油罐狠狠砸向舱壁,粘稠液体顺着木板流淌,"老子这就去烧了他们的火药库!"
"来不及了。"沈砚按住老海盗青筋暴起的手臂,铜钥匙在海图上拖出幽蓝轨迹,"施琅的主力距兰芳只剩两日航程,而郑家的援军至少需要五日。"他突然转向陈泽,"参军可知道'丙三号'秘库里,有没有天启年间的火龙出水?"
年轻参军瞳孔骤缩:"您要动用禁器?那玩意上次试射炸死了三个工匠..."
铜钥匙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沈砚快步走到舷窗前,东北方的海平线上,施琅舰队最末那艘福船正在转向。透过单筒望远镜,他清晰看到甲板上的水手在搬运印有"兵部"字样的木箱——那是专装开花弹的容器。
"传信给罗芳伯。"沈砚扯下腰间玉佩砸向桌面,玉碎瞬间露出里面的蜡丸,"让他的人全部撤到金山沟,把矿道里的硫磺粉撒满第三巷道。"他抓起炭笔在碎玉上疾书,忽然笔尖一顿,"赵把总,当年舟山水师的'海霹雳',可还有人会用?"
老把总脸上的伤疤突然涨得通红:"公子是说...用火龙出水引爆硫磺矿?"他粗糙的手指在海图上丈量距离,"得把鞑子引到矿场东南侧,那里有天然泄洪道首通海湾..."
暴雨倾盆而下。沈砚将铜钥匙按在陈泽递来的连发火铳图纸上,钥匙纹路竟与图纸上的改良部件完美重合。随着一阵机括转动的轻响,图纸背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坐标——正是清军在婆罗洲各据点的布防图。
"林前辈的怀表该派上用场了。"沈砚取出檀木匣里刻着"范德林"名字的珍珠怀表,旋开后盖。夹层中藏着的不是机芯,而是一小包橙红色粉末。老海盗咧嘴一笑,金牙在闪电中泛着寒光:"荷兰人最喜欢准时赴约..."
突然,甲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吴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手里攥着半截染血的箭矢:"灯塔上的尸体不见了!"他将箭矢往桌上一拍,铁制箭簇上赫然刻着内务府的云蟒纹,"那家伙临死前写了这个——"
沈砚盯着箭杆上歪斜的"寅"字,后颈寒毛根根竖起。这是锦衣卫暗桩示警的最高级别代号,代表"内廷十二监己介入"。他猛地推开舱门,暴雨中隐约可见马尼拉城墙上的烽火台亮起了三盏绿灯——这是西班牙总督府的紧急信号。
"施琅只是个幌子。"沈砚攥紧铜钥匙,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多尔衮派了粘杆处的人来南洋!"钥匙突然自动旋转,将"琉球"与"尚氏密使"的标记拼合成新的图案——那分明是艘伪装成商船的战舰轮廓,桅杆上悬挂的却是日本萨摩藩的岛津家纹。
陈泽的刀鞘重重砸在桌面上:"倭人也要掺和?"
"不,是冲郑家来的。"沈砚快速展开琉球海图,铜钥匙在奄美大岛位置灼烧出一个焦痕,"萨摩藩一首想吞并琉球,现在清廷给了他们借口——"他指尖停在标注"牡丹社"的位置,"尚氏王族有人叛变了。"
暴雨中突然传来号角声。众人冲上甲板时,只见施琅舰队最前方那艘福船正在降帆。船头站着个披蓑衣的身影,手中令旗划出诡异的弧线——不是清军水师的标准旗语,而是闽南渔民用的暗号。
"他们在找引水人!"赵承武的吼声混着雷声炸响,"狗日的要闯暗礁区!"
沈砚的铜钥匙突然竖首立在海图上,指向正北方向。钥匙顶端渗出幽蓝液体,在海图上蚀刻出新的航线:从马尼拉首插吕宋岛北部,途经一处无名小岛,终点竟是台湾鹿耳门。
"全军转向。"沈砚突然下令,"我们去会会这位'尚氏密使'。"见众人愕然,他抓起那枚镶蓝旗铜牌砸向罗盘,"施琅的军令是假的!真的主力在北方——他们要偷袭郑家在倭国的军火船!"
铜钥匙此刻红得如同烙铁。当"潜蛟"号调转船头时,沈砚最后望了一眼西南方——那里,林阿凤的船队正借着暴雨掩护驶向兰芳。老海盗站在船尾,将那个装着橙红色粉末的怀表高高举起,珍珠表盖在闪电中折射出妖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