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地下靶场的血腥味经年不散。陈野的指尖触到配枪时,金属的冰凉顺着神经窜上脊椎。这把92式手枪的编号很新,但枪管内部的磨损痕迹显示至少发射过三百发子弹——是把刻意做旧的凶器。
"最后测试。"林锋的声音从观察室的扩音器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证明你的忠诚。"
单向玻璃另一侧的囚室里,一个满脸血污的男人被铁链吊在墙上。陈野眯起眼睛——那人左耳缺失的伤口结痂方式很特殊,是标准的战术伤处理手法。只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才会在受伤后第一时间做这种清创。
"缅甸来的毒枭。"站在旁边的监督员递来弹匣,"上个月在边境杀了我们两个兄弟。"
陈野缓慢地压子弹,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监督员的呼吸频率突然加快——这是人在撒谎时的生理反应。当第七发子弹滑入弹匣时,陈野故意让指尖擦过对方的手掌,触到了虎口的老茧——长期使用战术匕首留下的印记。
"规矩你知道。"监督员退到监控死角,右手按在腰间,"必须打眉心。"
囚室里的男人突然抬头。的眼皮下,那双眼睛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光。陈野的呼吸停滞了半秒——三年前在越南行动时,他见过这种眼神。那是公安部境外缉毒组的卧底暗号:眨眼频率代表危险等级。
男人连续眨了三下眼。
"快点!"监督员突然拔出手枪,"别让我怀疑你的立场。"
陈野举起配枪。透过准星,他看到囚犯的嘴唇在蠕动。没有声音,但口型很清楚:"保行动"——这是《中华之剑》纪录片里牺牲卧底的最后一句话。
汗水顺着扳机滑落。陈野的视线扫过囚室角落的通风管——管口螺丝有新鲜划痕;天花板消防喷淋头的角度被人为调整过;就连监督员站的位置,都正好挡住了最佳的射击路线。
这一切都是戏。
"最后一次机会。"监督员的枪口抵住陈野后腰,"开枪!"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子弹擦着囚犯的耳朵钉入墙壁,溅起的混凝土碎屑在男人脸上划出血痕。陈野的手腕微微颤抖——这一枪他故意打偏了两厘米。
"操!"监督员暴怒地扣动扳机。
子弹射入陈野大腿的瞬间,囚室里的男人突然暴起。铁链绷首的声响中,陈野看到他用脚尖挑起地上一块锋利的金属片——是事先藏好的刀片!
"别救我!"男人嘶吼着撞向刀尖,"保行动!"
刀片精准刺入颈动脉。鲜血喷溅在观察窗上,形成诡异的扇形图案。男人倒地时,右手死死按在左胸——那是警徽佩戴的位置。
监督员愣住了。这个突发状况显然不在剧本里。陈野趁机一个肘击打碎他的喉结,夺过配枪对准观察室单向玻璃连开三枪。
玻璃应声而碎,露出后面目瞪口呆的技术员。但林锋不在其中——监控屏幕上显示他五分钟前就离开了观察室。
"编号89757,确认牺牲。"技术员机械地念着稿子,声音却在发抖,"测试结果:不合格。"
陈野拖着伤腿扑向控制台。监控录像显示林锋走前插入过某个设备,现在主机USB接口还残留着体温。他猛地扯下技术员的工牌刷开系统,最近删除文件夹里有个加密视频,缩略图是父亲穿着囚服的样子。
"你干什么?"技术员突然尖叫,"那是绝密——"
枪托砸在太阳穴上的闷响截断了喊声。陈野插入从监督员身上摸到的密钥卡,视频开始播放:
父亲被绑在电椅上,镜头外的林锋正在逼问:"启动码在哪?"电击强度调到最大时,父亲突然抬头首视镜头:"小野,记住警徽的重量。"
视频戛然而止。最后半秒的画面里,陈野注意到父亲左手小指不自然地弯曲着——是当年他们父子约定的密码:弯曲代表"假",伸首代表"真"。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地下设施。陈野拖着伤腿冲向通风管道,身后传来自动机枪上膛的机械声。当他钻进管道的瞬间,子弹暴雨般倾泻在金属内壁上,跳弹在狭窄空间里织成死亡网络。
通风管道的拐角处藏着个防水包。陈野扯开拉链,里面是把老式左轮和染血的警徽——正是灵堂上老K棺材里丢失的那枚。警徽背面用血写着串数字:89757。
那个"牺牲"卧底的编号。
管道深处突然传来脚步声。陈野屏息贴墙,听见两个人在低声交谈:
"林部长要的脑组织采样送过去了?"
"嗯,89757的额叶切片......"声音突然压低,"听说043号的处决令己经签发,就在明天公墓......"
脚步声渐远。陈野摸出左轮检查弹巢,发现六发子弹的底火都被刻意刮花过——是哑弹。只有最里侧那发子弹能正常击发,弹头上刻着个微型"Z"字。
通风管尽头通向垃圾处理站。当陈野撬开盖板时,暴雨立刻浇透了全身。远处公墓的轮廓在雨幕中模糊不清,但那个坐标位置——父亲墓碑所在处,此刻正停着辆没有牌照的救护车。
雨越下越大。陈野把警徽别在胸口,冰凉的金属贴着心跳。左轮手枪里的唯一实弹沉甸甸地坠在掌心,就像二十年前父亲第一次教他射击时说的:
"子弹可以打偏,但警徽永远要对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