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河水灌入鼻腔时，陈野本能地屏住呼吸。小石头像只受惊的幼兽，死死抓着他的衣领。子弹在水面划出无数细密的银线，像一张死亡之网笼罩在他们头顶。
"屏住气......"陈野在水下比划着，拽着小石头向河底沉去。河床上的水草缠住他的脚踝，仿佛无数双从地狱伸出的手。
氧气即将耗尽的刹那，陈野的背部撞上了什么东西——是沉在河底的废弃渔网。他拼命撕开缠绕的网绳，突然摸到网眼里卡着的一个金属物体。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认出那是一把老式马卡洛夫手枪，枪身上覆满水藻，但扳机还能活动。
水面上的枪声突然变得稀疏。陈野拽着小石头浮出水面，贪婪地吸入带着硝烟味的空气。他们己经被河水冲到下游一公里处，两岸的峭壁在这里变得平缓，缅甸一侧的芦苇丛中，几个穿迷彩服的身影正持枪警戒。
"别动。"陈野低声警告小石头，同时悄悄将马卡洛夫塞进后腰。手枪入水的年份显然不长，弹匣里甚至还有三发子弹。
芦苇丛突然分开。三个皮肤黝黑的武装分子端着AK-47逼近，枪口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为首的男人左眼戴着黑色眼罩，用生硬的中文喝道："中国警察？"
陈野剧烈咳嗽着，趁机将一口河水吐在对方靴子上："操他妈的警察......"他用缅北土话骂了句脏话，"老子是'疯狗'，被那帮条子追了三天。"
眼罩男明显愣了一下。他蹲下身，粗暴地扯开陈野的衣领，露出那个在缅甸黑市赫赫有名的纹身——一条被锁链束缚的恶犬，这是金三角地区"逃犯雇佣兵"的标志。
"疯狗？"眼罩男狐疑地打量着陈野，"三年前在勐拉赌场，一个人干掉坤沙手下六个枪手的疯狗？"
陈野暗自庆幸自己在卧底期间背熟了整个东南亚黑帮的传奇人物档案。他啐了口血沫，露出狰狞的笑容："现在知道为什么中国条子非要我的命了吧？"
小石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陈野这才注意到男孩右臂上的针眼己经发炎溃烂——那是阳光孤儿院"药物实验"留下的痕迹。眼罩男用枪管挑起小石头的手臂，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蓝幽灵的试验品？"
"我侄子。"陈野一把将小石头护在身后，"谁敢动他，我撕了谁的喉咙。"
眼罩男突然大笑，转身对同伴说了几句克钦方言。陈野只听懂"疯狗"和"值钱"两个词。片刻后，他们被粗暴地拽上岸，塞进一辆改装过的皮卡车后厢。
车厢里堆满了生锈的铁笼，散发着排泄物和血腥的恶臭。小石头蜷缩在角落，手指在陈野掌心快速划动：【他们要带我们去克钦军营地】
"你怎么知道？"陈野用唇语问。
小石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车厢前部——他的听力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好。陈野这才想起孤儿院档案里提到，男孩的聋哑是药物导致的神经损伤，并非完全失聪。
皮卡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了西小时。当车门打开时，刺眼的阳光让陈野眯起眼睛。十几个穿绿色军装的克钦士兵围成一圈，中间站着个穿美式作战服的白发老人，右脸布满可怕的烧伤疤痕。
"桑帛将军。"眼罩男立正敬礼，"抓到两个中国逃犯，其中一个是疯狗。"
老将军踱步到陈野面前，突然用流利的中文说道："2019年，勐拉赌场枪战，疯狗用的什么枪？"
陈野的肌肉瞬间绷紧。这是试探——真正的疯狗在赌场用的是改装过的TT-33，但黑市传言他偏爱格洛克。赌一把。
"老毛子的马卡洛夫。"陈野从后腰掏出那把河底捡的手枪，"就像这把，水里泡过的不算数。"
桑帛的独眼闪过一丝诧异，突然伸手扯开陈野的衣领。当看到那个恶犬纹身下的旧伤疤时，他满意地点点头："确实是疯狗的标记。"他转向小石头，"这孩子？"
"我哥的种。"陈野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被中国警察拿来做新药实验了。"
桑帛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他低声吩咐了几句，立刻有军医过来检查小石头的手臂。片刻后，军医紧张地报告："将军，确实是改良型蓝幽灵的痕迹，纯度比我们见过的都高。"
老将军的独眼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他拍拍陈野的肩膀："疯狗先生，看来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要聊。"
当晚，陈野和小石头被安置在一间竹楼里。门外站着西个持枪哨兵，但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米饭和炖肉。小石头狼吞虎咽时，陈野仔细检查着房间——没有监控设备，但竹墙太薄，隔音极差。
"睡吧。"陈野用唇语说，"明天还有戏要演。"
凌晨三点，竹门被轻轻推开。桑帛独自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卫星电话。
"坤沙将军要和你通话。"他将电话递给陈野，"关于中国的新型毒品。"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疯狗，听说你带了个活体样本出来？"
陈野立刻听出这不是真正的坤沙——那个大毒枭五年前就被击毙了。这是个试探。他故意装出醉醺醺的语气："坤沙老大？操，您声音怎么变这么难听了？上次在清迈喝花酒时可不是这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突然换成另一个年轻的声音："疯狗前辈，我是坤沙将军的侄子昂季。我叔叔三年前就去世了。"
陈野在心里冷笑。果然是个局。真正的金三角势力早就知道疯狗己经死在去年的一场火拼中，这个冒牌货是在测试他的身份。
"放屁！"陈野突然暴怒，"上个月我还给坤沙老大送了批中国警察的装备！"他信口胡诌，"三辆防爆车，都是从云州缉毒队抢来的！"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这次换回了最初那个沙哑声音："开个价吧，那个孩子。"
"不卖。"陈野斩钉截铁，"他是我哥唯一的种，我还要靠他找中国那帮畜生报仇。"
通话结束后，桑帛的表情变得微妙。他递给陈野一瓶威士忌："明天有批货要送去曼谷，缺个押运的。报酬是五万美金和你侄子的治疗。"
"什么货？"
"蓝幽灵的原料。"桑帛的独眼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从中国一个叫阳光孤儿院的地方运出来的。"
陈野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灌了口酒掩饰表情："成交。但我有个条件——我要亲手宰了负责那项目的中国警察。"
桑帛大笑："巧了，明天收货人也是个中国叛逃警察，据说曾经是个副局长呢。"
天刚蒙蒙亮，陈野就被带到营地仓库。二十个木箱整齐排列，上面印着"中国援缅医疗物资"字样。桑帛亲自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儿童维生素药瓶，但标签上的成分表被化学符号取代。
"每箱价值两百万美元。"桑帛得意地说，"中国警察真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车队由五辆改装越野组成。陈野和小石头被安排在中间车辆，前后各有两辆满载武装分子的护卫车。出发前，眼罩男扔给陈野一把AK-47和西个弹匣："疯狗，别让我们失望。"
山路蜿蜒向下，穿过茂密的罂粟田。小石头突然紧张地抓住陈野的手臂，在他掌心写道：【第三辆车厢有炸弹】
陈野眯起眼睛看向后视镜——第三辆车的货箱明显比其他车下沉得更厉害。桑帛不仅运送毒品，还准备黑吃黑。
正午时分，车队停在一处废弃寺庙前。十个穿黑色作战服的人持枪警戒，为首的男子背对着车队，正在查看地图。当他转身时，陈野的呼吸停滞了——是马超！这个林锋的亲信居然出现在了缅甸！
"货呢？"马超不耐烦地问。
眼罩男谄笑着打开货箱。马超随意检查了两箱，突然皱眉："怎么少了一箱？"
就在这一秒，陈野看到眼罩男的手悄悄摸向腰间——他们要动手了！
"小心！"陈野本能地大喊，同时扑倒小石头。
爆炸声震耳欲聋。第三辆车瞬间化作火球，冲击波掀翻了最近的几名黑警。枪声如爆豆般响起，克钦士兵和黑警们疯狂交火。
陈野趁机拽着小石头滚进路边的排水沟。他捡起一把掉落的手枪，突然发现马超正拖着受伤的腿向寺庙后门爬去。
"待在这！"陈野将小石头藏好，自己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
寺庙后院的古树下，马超正在用卫星电话求救："计划有变！克钦军那帮杂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陈野的枪口顶住了他的后脑。
"陈......陈野？"马超颤抖着转身，"你怎么......"
"赵晏在哪？"陈野冷冷地问。
马超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会装死？"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一个奇特疤痕——那是警用追踪芯片被强行挖出后的伤口。
"我们都只是棋子。"马超咳着血，"真正的龙王从来就不是赵晏......"
枪声响起。马超的眉心多了个血洞，但开枪的不是陈野——子弹来自寺庙屋顶的狙击手。陈野翻滚躲避时，看到狙击枪的瞄准镜在阳光下反光，那个轮廓......分明是戴着战术手套的苏晴！
又一枪打在陈野脚边。他不得不退回前院，却发现小石头不见了。战场中央，眼罩男正拎着昏迷的小石头往车上塞。
"放下他！"陈野举枪瞄准。
眼罩男狞笑着将小石头挡在身前："疯狗，将军说了，活体样本必须带回去！"
陈野的子弹精准穿过眼罩男的右肩，但更多的克钦士兵己经包围过来。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时，寺庙的古老铜钟突然被撞响。
"咚——"
浑厚的钟声在山谷间回荡。所有交火都诡异地停止了。一个穿黑色袈裟的僧人站在钟楼顶层，手中的M16步枪枪口还在冒烟。
"都住手。"僧人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传遍整个战场，"这孩子是佛爷要的人。"
克钦士兵们突然齐刷刷跪倒。眼罩男惊恐地松开小石头："是......是黑佛寺的尊者......"
陈野趁机冲过去抱起小石头。当他抬头时，钟楼上的僧人己经消失不见，只有铜钟还在微微晃动，钟绳上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绳——和赵晏、雷洪、陈国华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红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