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纯正堂皇、蕴含着截教万仙来朝煌煌气象的上清仙光。
仙光流转间,万仙诵经、金莲绽放的虚影虽因主人重伤而黯淡摇曳,却如同烙印,狠狠烫进了牛魔王的神魂深处!
截教!嫡传!上清仙法!无可伪造!
“截教……三代……骊山老母……无当师姐……”
牛魔王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太古神山狠狠砸中,猛地僵在半空,所有的狂怒、凶戾、杀意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只剩下无边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封神旧事,碧游宫殇,那截教万仙凋零的惨烈景象,连同那位坐镇骊山、虽沉寂却依旧令三界大能忌惮的“无当圣母”的身影,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糟了!”
一个念头如同九天惊雷在他脑中炸响,让他浑身鳞片都差点倒竖起来!
伤了无当师姐的亲传弟子?!
这祸闯得比天还大!
什么为弟报仇,什么西行布局,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这头纵横西牛贺洲的绝世妖圣!
吼——!
一声带着惊慌与懊悔的牛吼响起,那高达五百丈的奎牛巨兽周身妖气疯狂收敛,庞大如山的身躯在刺目的光芒中急剧缩小、凝实。
光芒散去,牛魔王己化作他那雄壮魁梧的先天道体模样,只是此刻脸上哪还有半分平天大圣的霸绝,只剩下惶急与一丝尚未褪尽的苍白。
他一步踏出,瞬间跨越空间,出现在重伤盘踞于虚空、蛇躯仍在微微抽搐、金色血液如雨洒落的玄蛇身旁。
“臭小子!你可千万撑住!别死啊!”
牛魔王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他手忙脚乱地在腰间储物法宝上一抹,
顿时霞光万道,无数瓶瓶罐罐、玉盒锦匣凭空出现,里面盛放的皆是光华流转、灵气逼人的顶级丹药和散发着惊人生命气息的千年灵草、万年宝药!
他根本顾不上去分辨药性是否冲突,也来不及心疼这些珍藏,粗大的手指如同钢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掰开玄蛇那巨大而冰冷的蛇吻。
“快!快吃下去!管不了那么多了!”
牛魔王一边焦急地念叨,一边如同倒豆子般,将那些散发着馥郁药香、足以让金仙眼红的丹药灵草,一股脑地全塞进了玄蛇的口中!
“师侄啊,你死了老牛我可咋整?无当师姐还不得把我这身牛皮给扒了,架在八卦炉上烤个十万八千年?!”
他几乎是哭丧着脸,手忙脚乱地催动法力,帮助玄蛇咽下那足以撑爆寻常金仙的庞大药力洪流。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绝世妖王的风范,活脱脱一个闯下泼天大祸、急于补救的莽撞长辈。
庞大而温和却又带着几分狂暴的药力在玄蛇体内轰然炸开!
瞬间冲向西肢百骸,滋养着破碎的脏腑,修复着断裂的筋骨,对抗着牛魔王断角中残留的侵蚀性妖力。
那半截深深嵌入肺腑的乌金断角,在磅礴药力的冲击下,竟被强行逼出,带起一蓬金色的血雾。
玄蛇巨大的身躯在药力冲刷下剧烈地颤抖,痛苦地痉挛着,周身黑白鳞片光芒明灭不定。
但很快,那混乱的气息在药力支撑和玄珏自身的意志引导下,开始逐渐稳定、收敛。
嗡!
黑白光芒大放,玄蛇庞大的身躯急速缩小,最终化作玄珏的先天道体模样。
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虚浮,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金色血迹,道袍破碎,胸口一个碗口大的恐怖贯穿伤虽然不再流血,但依旧狰狞。
他勉强盘膝虚坐于空中,双手掐诀,周身黑白二气流转,太极混元袍上的双鱼图案疯狂运转,全力炼化体内那海啸般的药力,镇压伤势。
时间仿佛凝固。
牛魔王搓着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玄珏身旁焦躁地踱步,一双环眼死死盯着玄珏苍白的脸,口中不断低声念叨着“撑住”、“千万别有事”。
约莫一炷香后,玄珏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中虽带着重伤后的疲惫,却己恢复了深邃与清明。
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浊气,气息总算稳固下来,虽然虚弱,但己无性命之忧。
刚睁开眼,一张布满焦急、担忧和尴尬的粗犷牛脸就几乎贴到了他面前!
“嘶!”
玄珏被这近在咫尺的“惊喜”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仰了一下,牵动伤势,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哎呦!师侄!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再吃点药?”
牛魔王见玄珏苏醒,大喜过望,连忙问道,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与之前喊打喊杀的模样判若两人。
玄珏定了定神,看着牛魔王那张写满“后怕”二字的脸,想起刚才那惊险万分、差点陨落的搏杀,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能化作一声苦笑:
“师叔……您老人家这‘见面礼’,可真是威能赫赫,惊天动地啊。
师侄刚才若是慢上半分,未能避开要害,此刻怕是己经魂归地府,去拜见后土娘娘了。”
言语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想到此处,玄珏也是一阵后怕。他本意是隐瞒身份,凭自身实力与这位威名赫赫的师叔切磋一番,一来检验自身修行成果,二来也能在牛魔王面前展露锋芒,为日后相认增添筹码。
谁曾想,这头老牛发起疯来竟如此恐怖,那搏命一击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
若非最后关头搬出师尊名讳,今日恐怕真要饮恨当场!
“实力,终究还是不够啊。”
玄珏心中警醒,“行事还需更稳妥,万不可再如此托大。”
牛魔王被玄珏这话说得老脸一红,尴尬地挠了挠他那乱糟糟的虬髯,强自辩解道:
“咳咳……这……这也不能全怪老牛我啊!
谁让你小子一上来不亮明身份?
藏头露尾的,还帮着那黑熊出头,老牛我哪知道你是自家人?
你要是早说你是无当师姐的宝贝徒弟,老牛我还能跟你动手?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他越说声音越大,仿佛要把责任全推出去。
玄珏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看着这位强词夺理的师叔,无奈道:
“师叔,我刚现身时,可就说了一句话劝和,是您二话不说,抡着那根能捅破天的棍子就朝我砸了过来……您倒是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呃……”
牛魔王被噎得一滞,回想起来,好像……似乎……确实是自己怒火上头,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他老脸更红,铜铃大的牛眼左顾右盼,干咳几声,转移话题道:
“那个……此地罡风凛冽,血腥味重,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师侄你重伤在身,还是先下去调息要紧!”
说着,不由分说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搀扶住玄珏的胳膊,那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与他那雄壮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缓缓降下云头,落向下方早己一片狼藉的黑风岭山谷。
山谷中,死寂一片。
数万妖兵连同黑罴、凌虚子、花白蛇等高层在内,全都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保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僵立在原地。
他们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惊愕、茫然、恐惧、难以置信……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巨兽搏杀,那足以将星辰打爆的恐怖威能,那血洒长空、生死一线的惨烈景象,早己将他们惊得魂飞天外。
当看到玄珏尊者被重创,黑罴等妖王目眦欲裂,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冲上去搏命,哪怕只能为尊者争取一瞬逃生的机会!
可紧接着,峰回路转!那凶焰滔天的牛魔王竟突然停手,化身道体,手忙脚乱地给尊者喂药?!
现在更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尊者落了下来?!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着下方数万张呆若木鸡、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妖脸,玄珏和牛魔王都感到一阵无言。
牛魔王的目光扫过下方虽然狼狈不堪、阵型散乱,却依旧保持着基本建制、眼中并无溃逃之意的妖兵,
尤其在黑罴、凌虚子、花白蛇等几个强撑着伤势、眼中依旧燃烧着不屈战意的妖王身上停顿了一下,眼底不由得掠过一丝真实的欣赏。
“师侄,”牛魔王侧头对玄珏低声道,“你手下这群儿郎,心性倒是不错。明知是死,方才竟还有冲上来护主的勇气和血性,难得!”
玄珏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都是他们自己争气,黑罴统御有方。
不过师叔谬赞了,跟您那积雷山摩云洞的百万妖兵、铁桶江山比起来,我这黑风岭不过是小打小闹,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牛魔王听得舒坦,尤其是这马屁来自一位截教嫡传师侄,更是受用。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震得山谷嗡嗡作响:“哈哈哈!师侄过谦了!你这黑风岭气象己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听着空中两位大佬“师叔”、“师侄”的称呼,看着牛魔王那开怀大笑的模样,下方群妖更是集体石化,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黑罴、凌虚子、花白蛇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茫然和荒谬。
同门?!刚才那打得天崩地裂、招招致命、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的架势,是同门切磋?!
这切磋的规格也太吓人了吧?!
玄珏自然看出群妖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轻轻咳嗽一声,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虽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妖怪耳中:
“今日之事,乃是一场误会。尔等无需惊慌,也无需妄加揣测议论。
今日所见所闻,皆不可外传!”
众妖连忙收敛心神,垂首应诺:“谨遵尊者法旨!”
玄珏目光转向下方强撑着伤势、眼中依旧带着担忧和困惑的黑罴:
“黑罴,你随我入洞。其余人等,速速救治伤者,修复山门,重整大阵!”
“是!尊者!”
黑罴压下心中翻腾的疑问,大声领命。
看着玄珏在牛魔王搀扶下走向黑风洞的背影,黑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尊者的背景,比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连平天大圣牛魔王,竟都是他的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