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傍晚好像格外地凉，哪怕是没有风，树叶也会时不时地往下落。
陆辞沉默地喝了水，拎着自己的外套往前走。
“辞哥。”于飞文跟上去，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怎么自信地建议道：“要不然跟人道个歉？你把人吓得以后不跟你说话了怎么办。”
陆辞的心好像也被风吹了口子，又冷又疼。
她干干净净的，本来就不该和他有牵扯，今天就因为给他说了两句话，差点被王高杰罚跑圈，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残阳似血。陆辞迈着长腿，没有接于飞文的话。
打人的虽然是陆辞，但是批评也批评过了，罚也罚过了，真让王高杰对陆辞动真格，他也不是很愿意。学生嘛，能管住就行了，表面做好了，内里就不用细究。何况陆辞也不简单，他只是平时散漫，真计较起来，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所以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算是过去了。
“班……班长。”孙永明在厕所偷偷摸摸地见沈星黎，被揍过的鼻子己经肿起来了，他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今天去挑衅陆辞真是把他的勇气都用光了，他不是很敢看沈星黎的脸色，视线盯着地面：“就……就这样。”
沈星黎皮笑肉不笑的，莫名让人胆寒，他语气好像还带着笑：“她真这么说？”
“是。”孙永明小心观察他一下，组织措辞：“她说她看到了，还要替陆辞作证。是陆辞不让她说的。”
空气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答应我的……”
“走吧。”沈星黎不耐地挥挥手，把一个纸团扔在他身上：“你作弊这个事情就算了。”
孙永明如蒙大赦，捡起纸团忙不迭地往外走。
这个把柄在沈星黎那里有一段时间了，被记入档案会很麻烦。
操场里己经没有什么人了，他背着书包往外走，想想其实挺值得，也就被陆辞打了一下，鼻子还是好疼，他忍住摸一下的想法，又觉得多亏了那个好看的转学生，不然还不知道陆辞什么反应呢，力气那么大，他到现在都后怕。
他步履匆匆往外走，刚出校门没多远就愣住了。
陆辞的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姿势带了几分懒倦，那双眼睛带着凉意看过来的时候，孙永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被秋风吹透了，连血液都是凉的。
“就这孙子啊？”于飞文走过来，脸上还带着笑：“同学，聊聊？”
“不……不……”孙永明完全没有在学校和陆辞对上时的勇气，他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当然也根本拒绝不了，被拉到了墙角处。
陆辞懒得和他费功夫，对付孙永明根本用不了这个阵仗，是于飞文和林杨气不过。
“说说吧。”或许是跑那十圈确实浪费体力，陆辞没有要废话的意思：“有什么说什么，说到老子满意为止。”
在学校外面打人和校内就不一样了。
孙永明本来就没胆子，现在才知道自己惹的这位爷多难伺候。他整个人都怂了，配上他青肿的脸，格外滑稽。
“辞哥……”
“去！”于飞文踹了他一脚：“这也是你叫的？”
孙永明欲哭无泪，哭丧着脸：“陆同学，不是我故意要惹你的。是……是我们班长……”
他这样的人，本来就没胆子也没义气，稍微吓唬一下就什么都说了。
“他说，到时候会给我们找观众，让我一定要激怒你。让……让十五班那个女生看见。”
陆辞眼神扫过来，刚才的倦意不见了。沈星黎果然对江淼抱这样的心思。
那江淼呢？
沈星黎家世光鲜，成绩好，性格好，她也会喜欢吗？江淼那么单纯，她能看清吗？
陆辞想到今天江淼泛红的眼睛，心里最软的地方像是被人拿东西扎了一样，泛着细密的疼，陌生又不受控。
于飞文和林杨对视一眼，转而去看陆辞。
陆辞己经转身了，他背影修长，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摸到了又放回去。
“辞哥。”于飞文叫他：“这孙子……”
“让他滚吧。”
十一月底，秋末，陆辞请假了。
江淼其实很担心，陆辞的脾气太硬，好像永远不知道妥协，就像之前在教务处，他也没说一句软话，把王高杰气得，本来五圈变成了十圈。
江淼不知道他为什么请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周五的下午，江淼又回了之前的大院。
天太冷了，那些爷爷奶奶们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在楼下乘凉，院子里有一棵很粗的梧桐树，应该有些年头了，地上落了厚厚一层树叶，也没有打扫，看起来格外萧瑟。
江淼走进大院，鞋子踩在树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陆辞家里没有人，门在外面上了锁。
“淼淼？”有个大爷手里拎了一袋鸡蛋，看到她就叫她。
江淼回头，眼睛一亮：“张爷爷，您回来了？”
“是啊。”老人的声音带着沙哑，他看了看江淼，又看了看紧闭的陆辞家的门，了然：“找陆家那小子啊？”
“是啊。”江淼有点不好意思，过去帮他拿东西：“您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哎呀，他妈妈生病去医院了。”老人叹了口气：“西五天前，院子里来了几个穿着西装的人，好像在帮忙。”
江淼心里一提，上辈子不记得这件事啊。
“阿姨严重吗？”江淼有点担心。
“人没什么大事。”他叹了口气：“也是不容易，把陆辞拉扯这么大。”
老爷爷唏嘘着和江淼道了别。
江淼看着满地落叶和陆家紧闭的门，心跳有点不受控制。她多少猜到了，不知道什么原因，陆辞那个隐身的爸，好像是不打算继续隐身了。
天阴沉得厉害，好像又要下雨了。
江淼一放学就回大院等陆辞，她之前住的那间房被江家锁起来了，她也进不去。而且怕进去了看不到陆辞，所以江淼都是在门外等。
第三天的时候，下雨了。秋天的雨没有雪的柔软，带着刺骨的寒。到了晚上尤其地冷。
江淼手里举了一把印着云朵的蓝色雨伞，稍微调整了姿势，用伞挡风。
雨其实不大，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树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江淼盯着自己的脚尖，稍微动了动。她是真的不放心陆辞，不见一见不放心。可是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她估算着时间，刚一抬眼，就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瘦削挺拔的身影，路灯很暗，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陆辞。
她的心剧烈地跳起来，人也立刻站起来：“陆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