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声音清脆，带着一丝鼻音，听起来有点乖，一听就还是孩子。
所以屋里的两个人都愣住了，陆辞浑身一僵，点墨般的眼睛带着寂冷，看向了江淼。
她应该真的跑的很急，头发都乱了，白净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有点红。
贸然闯进别人家里其实是不礼貌的事情，家长管教自己的孩子，她一个外人，其实也没有插手的资格，尤其是她自己本身也是个孩子。
可是她没有赶上拦住陆辞回家，所以只能赶到什么点算什么点。
她看了一眼陆辞，不确定他伤得怎么样。陆辞的衣服有点脏了，其他的她也看不见，但是腿应该没事。
见他没事，江淼才放下心，转而去看面前的女人。
她确实是陆辞的亲生母亲，长相非常漂亮，岁月蹉跎在她脸上留下了细细的纹路，她比不了江芷的妈妈那样精致，可是依然能看到五官漂亮的轮廓。只是并不温婉，她的眼神狠戾，充满了敌意。
“阿姨。”江淼性格很软，哪怕在做硬气的事情，也还是尽量冷静，她往陆辞身边走，心里抱着侥幸，都说关门教子，现在有她这个外人在，这个阿姨应该也不会再继续了。
陆辞冷冷地垂着眼，看着江淼往他身前站。女孩子身量比他矮，他一垂眼就能看到她的头发，黑色中掺了点棕色。纤细又柔弱，像是春天娇贵的花。
现在这个花要站在他身前。
江淼还没站稳，就被陆辞拉了过去，他拧着眉，声音有点冷：“你来干什么？”
江淼站稳的时候才发现，陆辞把她和那个阿姨隔开了，他站在了她们中间。
这个站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把江淼护在了身后。
“好啊，出息了。”女人看着他们两个，一双眼睛盯着江淼：“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江淼的心怦怦跳，她从小到大，甚至都没有跟人吵过架，更别提对上家长。可是这是陆辞，她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对待陆辞的。
“你不能这么打他。”江淼声音坚定，她想往前站，可是陆辞把她按住了，他的手真有劲儿，握着她手腕好像没用什么力度，她感觉不到疼，可是却挣不开一点，他的手稳到动都没有动一下。
“我是他母亲，”女人情绪不稳定，似乎是在气头上，一边说一边又举起了棍子：“我想怎么着……”
棍子落下时江淼甚至听到了带起的风声，她心里一揪，还没往前挣就感觉到陆辞抬起了另一只手。
他接住了这个棍子。
女人的话音突然止住，对上了陆辞冷冷的视线。他没有说一个字，那股寒意却好像透过眼睛，兜头而下，她瞬间有点清醒了。
这是陆辞第一次还手。
他还手了？
屋子里有些沉寂，陆辞松开手，撩起眼，问她：“还要继续吗。”
语调很淡，配上那双眼睛，女人的棍子咚地一下，落到了地上。
“阿姨，”江淼看她出神，怕刺激到她，声音很柔和：“陆辞是个很好的人，你好好跟他……”
话音未落就被陆辞拉了出去。
他刚才一首没松手，紧紧攥着江淼的手腕，不让她留在这个逼仄的房子里。
江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轻易就被他拉了出去。夜风很凉，卷着落叶往下落，秋天真的来了。
“陆辞。”江淼后知后觉陆辞好像不太高兴，可能不想被自己看到这个场景，可是她以前也见过啊。她猜不到，只能又叫他：“陆辞。”
陆辞没回话，路过她的书包时用另一只手轻轻一勾，拿起了她的书包。
“你跟我说句话啊，”江淼跟他说话的声音很软，撒娇似的，又有点怯：“你是不是生气了？”
出了大院的门，陆辞松开手，转身看她。
夜风里送来很淡很淡的桂花香味，昏黄的路灯从上到下洒下暖色的光，把陆辞的五官衬得很完美，他鼻梁很高，唇很薄，最吸引人的其实是那双眼睛，够冷，所以认真看什么的时候就好像很深情。
江淼抿着唇，她感觉到了，陆辞不高兴。
因为她来了，所以不高兴。
陆辞就这么看着她，她的发丝被灯镀了层暖黄的光，看起来又乖又软。微微垂着头的模样像是做错事的小猫。
“现在知道怕了？”陆辞的声音没什么音调。
刚才还试图往他身前站，真以为那棍子不会落在她身上。他拉她的手腕都不敢用力，那棍子落在她身上他根本就不敢想。
灯下的气氛并不好，江淼心里有一点点难过，虽然不知道陆辞为什么生气，可是好歹他的腿没事，这件事也己经过去了。
她抬起头去看陆辞，软软地跟他道歉：“对不起。”
江淼其实也是有小脾气的，换做是别人，帮了人还要被凶，她肯定不会哄。可是对陆辞就不一样了，她不用跟陆辞解释为什么，也愿意去哄他。
不就是道个歉嘛，这三个字又不值钱。
就是值钱也没什么。
陆辞薄唇紧抿，垂眼看着江淼，她的睫毛很长，眨眼的时候好像小刷子一样扫过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那双眼睛水光潋滟，她没有问他为什么凶，还跟他道歉。
心里像是被人挠了一下，那些沉寂的担心褪去，露出了更多的，热烈的，其他的情愫，他语气不好：“没什么要你道歉。”
他没有接她的对不起，因为他的生气来自担心，她没有对不起他。
风吹着树叶哗啦啦地响，江淼身上穿了一件浅色的薄外套，被风迎面一吹，没忍住很轻地打了个颤。
陆辞咬紧牙，看了她两秒，这才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扔给江淼：“穿上。”
黑色的外套带着一股洗过的很淡的清香和一股浅浅的烟草味。跟陆辞接触这么久，江淼还是第一次接到陆辞这样的类似关心，可是陆辞里面也就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她凝眉：“你……”
陆辞撩起眼：“嫌脏就还我。”
刚才犹豫的两秒就是因为这个。
他的手伸出来，江淼一眼就看到胳膊上肿起来的红印。她伸手要去碰，陆辞拧眉，很快又收回手：“扔了也行。”
“我怕你冷。”江淼声音有点闷，陆辞还是不让她看，和之前一样。他好像有点排斥她。
“穿上。”陆辞话很少，拎着她的书包转身。
江淼抱着他的外套，想了想还是披上了，他一点都不脏。
“我们要去哪里呀。”江淼跟上他的脚步，声音很甜，话也很多：“先去药店吧，你受伤了。”
陆辞握着她书包带的手收紧，他的外套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了，袖口也长。他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初秋的夜风很凉，带着一丝寒意，却让他清醒了一点。
她担心他冷不冷，他一点都不冷。
他浑身都热，好像在发烫。
风里，他的声音带着哑意：“送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