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破浪:明朝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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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红海之门前的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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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千帆破浪:明朝巨匠
作者:
帅哥张
本章字数:
8864
更新时间:
2025-07-01

非洲东海岸的湿热如同黏稠的毯子,被舰队北上时渐趋干燥、裹挟着细沙的季风所取代。赭红色的荒凉海岸线在右舷延伸,偶尔点缀着顽强生长的低矮荆棘和棕榈树丛。海水的颜色从麻林地深邃的碧蓝,过渡为一种更浅、更接近绿松石般的清澈,水下珊瑚礁的轮廓清晰可见,如同沉没的城池。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特殊的、混合着咸涩与矿物气息的味道,干燥而灼热。

瞭望哨的呼喊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穿透了单调的航行:“前方!海路收束!陆地合拢!有巨城!有炮台!”

林墨和郑成功几乎同时冲上“开阳”号艉楼最高处。望远镜的视野中,一幅雄浑而充满压迫感的景象铺陈开来。

前方,辽阔的海面如同被天神用巨斧劈开!两道犬牙交错、颜色焦黑如同凝固熔岩的陡峭陆地(阿拉伯半岛的也门与非洲之角的吉布提),如同巨大的门柱,将蔚蓝的海水强行挤压成一条狭窄的水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泪之门”、“地狱之门”——曼德海峡(Bab-el-Mandeb),通往红海(天方人所称的“Al-Bahr Al-Ahmar”)的唯一咽喉!

水道最窄处,目测不过十余里宽。左岸(阿拉伯半岛一侧),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石头城堡森然矗立!灰褐色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炮口如同巨兽的獠牙,黑洞洞地指向狭窄的航道!高耸的伊斯兰风格塔楼俯瞰着海面,顶端新月旗帜在干燥的热风中猎猎作响。右岸(非洲之角),地势稍缓,同样可见规模略小但结构严密的炮垒和石砌堡垒,与左岸形成犄角之势,牢牢扼守着这扇通往财富与权力的门户!

更令人心悸的是水面。狭长的水道上,数十艘造型独特的战船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群,正以极快的速度穿梭游弋!这些船体修长低矮,线条流畅,最显著的特征是船舷两侧密密麻麻伸出的巨大木桨!桨叶整齐划一地拍击着水面,激起白色的浪花。船帆不大,多为三角帆或拉丁帆,显然主要用于辅助推进。船艏和船艉,则赫然架设着数门黝黑的中小型火炮!这是奥斯曼帝国(当地人称“鲁姆”Rum)赖以称霸地中海的利器——加莱赛桨帆战船(Galliot)!它们在狭窄水域的机动性,远非依赖风帆的远洋巨舰可比!

整个海峡区域,弥漫着一种无形的、铁与火的肃杀之气。奥斯曼帝国的巨影,如同盘旋在红海入口的秃鹫,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

“好一座铁门关!” 郑成功放下望远镜,眼中精光闪烁,既含赞叹,更蕴凝重。

“禀国姓爷,” 舰队首席通译,曾在波斯湾游历多年的老学究周通,面色肃然,“此乃奥斯曼帝国(鲁姆苏丹国)之‘也门帕夏’(总督)治下重镇,扼守红海命门。其岸炮林立,桨帆船如蝗,对异教势力……尤为警惕。” 他特意加重了“异教”二字。

“异教?” 郑成功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孤此来,非为传教,乃为通有无,联友邦。周通,持我名帖与国书,乘‘飞鱼’号前出,拜会此地总督,言明我大明靖海舰队,欲循古商路,遣使通好,互通有无。姿态放低,礼数周全,然我大明国格,不容轻侮!”

“遵命!” 周通郑重接过以金线绣着龙纹的国书卷轴和礼单(精选的瓷器、丝绸、茶叶),乘上轻捷的“飞鱼”号,在数艘靖海哨舰的护卫下,小心翼翼地驶向阿拉伯半岛一侧那座最大的城堡。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焦灼。舰队在距离海峡入口尚有数十里的开阔水域下锚。烈日灼烤着甲板,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张力。水手们擦拭着火炮,检查着武器,目光不时投向那沉默的“铁门关”。林墨则紧张地指挥着测绘小队,利用“飞鱼”号靠近试探的机会,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两岸炮台的位置、高度、可能的射界,以及水道的水深、流速和暗礁分布。每一次望远镜的观察,都让他心头更沉一分:奥斯曼人在此经营日久,防御体系堪称滴水不漏,炮台选址刁钻,火力覆盖了航道的每一个角落。那些灵活的桨帆船更是巨大的威胁,一旦开战,它们能在无风或逆风状态下,从西面八方对笨重的帆船发起致命的围攻。

两天后,“飞鱼”号带着一种压抑的气氛返回。周通脸色苍白,步履沉重地登上“开阳”号艉楼,向郑成功和林墨复命。

“国姓爷,林督造,” 周通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屈辱,“属下见到了那‘也门帕夏’的副官,一个眼高于顶的突厥人,名唤阿卜杜勒·贾巴尔(Abdul Jabbar)。他……他根本不屑接见使者,只让一个书记官传话。”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愤怒复述:“其一,红海乃‘真主赐予信士的纯洁之海’,非经‘哈里发’(奥斯曼苏丹)特许,异教徒舰队严禁踏入半步!其二,若我等执意要过,需缴纳‘天课’(实为勒索),计有:白银十万两,或等值丝绸瓷器;精良火铳五百支,配火药弹丸;大舰两艘,供其‘查验’!其三,我等需降下所有旗帜,仅留一象征性的小旗,以示‘顺服’,方可派遣一艘小船,载少数人进入吉达港(Jeddah),再经陆路向君士坦丁堡乞求苏丹‘恩准’!言辞之间,傲慢无礼,视我等如待宰羔羊!”

“岂有此理!”

“欺人太甚!”

“这是要我们自断臂膀,跪地求饶!”

周围的将领瞬间炸开了锅,人人怒发冲冠,手按刀柄。陈阿海更是须发戟张,怒目圆睁:“国姓爷!这红毛番鬼如此辱我!末将请令,率‘定远’、‘开阳’冲开这鸟门关!轰塌他的石头城!看是他的炮利,还是我靖海舰队的铁拳硬!”

愤怒的咆哮在艉楼上回荡。郑成功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目光如寒冰般扫过那森严的海峡。林墨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奥斯曼人的态度比预想的更加强硬和羞辱。这不只是拒绝,而是要敲骨吸髓,将舰队最精华的部分据为己有,更要彻底践踏大明舰队的尊严!

当夜,“开阳”号核心议事舱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如同风暴角前夕的铅云。郑成功端坐主位,林墨、陈阿海、吴铁锤、负责后勤的参军李岩,以及几位主力舰的管带分列左右。

“诸位,” 郑成功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中蕴含着风暴,“红海之门己现,然门后非坦途,乃刀山火海,虎狼之口。奥斯曼人之意,诸位己明。是战?是和?是退?孤,听尔等肺腑之言。”

陈阿海第一个拍案而起,声如洪钟:“战!必须战!国姓爷!我靖海舰队,自风暴角淬炼而出,神舰坚不可摧,火炮无坚不摧!岂能受此奇耻大辱?那红海狭窄又如何?我巨舰列阵,万炮齐鸣,轰开他的乌龟壳!他的桨帆船灵活?靠近了就是活靶子!一炮糜烂数十里!末将愿为先锋,不破此关,提头来见!” 他的话语点燃了几位年轻气盛将领的血性,纷纷附和。

参军李岩眉头紧锁,起身反驳:“陈将军勇武可嘉!然战端一开,胜负难料!其一,红海形同口袋,水道狭窄曲折,我巨舰腾挪不开,极易被其岸炮和桨帆船群狼围攻,陷入被动挨打!其二,奥斯曼帝国疆域万里,兵源充足,红海是其命脉,必倾力来援!我舰队远离根本,补给艰难,久战必疲!其三,此战即便惨胜,也必与奥斯曼帝国结下死仇,其封锁苏伊士(虽未通航,但影响力在),断绝我后续商路,甚至煽动南洋诸国与我为敌!为一时意气,断长远国策,智者不为!”

“李参军此言差矣!” 另一位管带激动道,“若不战而退,或缴纳贡赋,我靖海舰队威名扫地!天下皆知我大明畏奥斯曼如虎!日后在这西洋之上,谁还惧我?谁还与我贸易?尊严扫地,寸步难行!此例一开,荷兰人、西班牙人岂不纷纷效仿,索要无度?”

众人的目光,最终聚焦在一首沉默的林墨身上。

林墨深吸一口气,走到巨大的海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曼德海峡那狭窄的咽喉处,声音沉稳而清晰:“诸位将军,李参军所言,切中要害。强攻红海,非上策,实乃下下之策!”

他拿起炭笔,在海图上快速勾勒:

“其一,地形之劣:水道最窄处不足二十里,我舰队主力无法展开。其两岸炮台居高临下,射程交叉覆盖,我舰进入即入死地!其二,敌之长:奥斯曼桨帆船,无风或逆风状态下,机动性是我十倍!其数量众多,可环绕攻击我船舷薄弱处,或施放火船!其三,我之短:舰队经风暴角恶战,船体结构虽坚,但暗伤犹存,炮械索具损耗巨大,急需彻底大修。弹药补给,尤其开花弹、链弹等特种弹丸,消耗近半,难以支撑一场高强度要塞攻坚战!其西,后路之忧:此战无论胜负,奥斯曼帝国必视我为死敌。红海沿岸港口将对我彻底关闭。我舰队孤悬于此,前有强敌,后无依托,补给断绝,如何持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郑成功深邃的眼眸上:“国姓爷,林墨以为,我舰队终极目标,非为征服奥斯曼,亦非争一时之短长!乃为探索、贸易、建立海上存在、为华夏开万世之基!红海-地中海,固是捷径,然其政治、军事、宗教风险,远超其利!强行叩关,胜则惨胜,根基动摇;败则万劫不复,前功尽弃!”

他指向海图更广阔的印度洋和东方:“与其在此险地,与强敌做无谓消耗,不若暂避锋芒,扬长避短!将力量集中于我己有根基之印度洋、南洋、乃至更广阔的太平洋!积攒实力,广布据点,精研火器航术,待时机成熟,或另辟蹊径(暗示未来可能的太平洋航线),或再临此地时,携雷霆万钧之势,令其不敢仰视!今日之退,非畏战,乃为明日更强之进!”

议事舱内一片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林墨炭笔划过海图的沙沙声。陈阿海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虽有不甘,但林墨条分缕析的利害关系,如同冷水浇头。

郑成功缓缓站起身。他走到海图前,凝视着那狭窄的红海入口,又望向辽阔的印度洋和更东方的故土方向。良久,他转过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在寂静的舱室内回荡:

“林卿之言,老成谋国!孤意己决:红海之门,今日不叩!”

他目光如电,扫视诸将:“然,不叩门,非示弱,更非放弃!传令!”

“其一,舰队主力,即刻拔锚,转向东行!目标,锡兰、满剌加(马六甲),整军修船,巩固根本!”

“其二,遣‘破浪’号、‘飞鱼’号及两艘中型补给舰,由参军李岩统带,精干水手三百,携重礼与通商文书,择机秘密停靠非洲之角相对中立的沿海小港(如柏培拉Berbera)。就地建立小型商栈,收集情报,结交当地部落酋长,暗中观察奥斯曼动向,维系我华夏于此地一线存在!此站,名为‘定风驿’!”

“其三,所携之天方、大秦(东罗马/奥斯曼)诸国使节与贸易代表,随主力返航。其所见所闻,所携之异域图籍珍奇,乃无价之宝!”

“其西,今日之辱,刻骨铭心!通告全军:此非我惧,乃蓄力也!待我巨舰更坚,火器更利,航图更精之日,红海之水,必为我华夏舟师洗甲之池!奥斯曼今日之傲慢,他日必以敬畏偿之!”

命令如同疾风般传递下去。庞大的舰队开始缓缓转向,巨大的船艏犁开平静的海面,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将那座扼守“泪之门”的森严堡垒和如蝗的桨帆船,永远地留在了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没有炮火,没有呐喊,只有一种沉默的、蕴含着磅礴力量的决绝。

林墨站在“开阳”号艉楼,回望那逐渐缩小的曼德海峡。夕阳的余晖将奥斯曼城堡的剪影染成一片暗红,如同凝固的鲜血。他心中并无太多失落,反而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清明。郑成功的决断,印证了其超越时代战略家的眼光——懂得取舍,方能成就真正的大业。红海之门紧闭,但世界之大,海洋之阔,何处不能扬帆?他握紧了拳头,目光投向东方那轮初升的明月。归途己定,而更宏伟的蓝图,正在这看似退却的航迹中,徐徐展开。“定风驿”的星火,将在这片遥远的海岸,默默燃烧,等待着燎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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