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映式后的庆功宴在江畔餐厅举行,落地窗外,乌江如一条墨色的绸带在夜色中蜿蜒。
吴晓妍站在露台上,晚风吹过,露肩礼服下的肌肤泛起细密的颤栗。
远处,城市的霓虹倒映在江面上,破碎成千万点闪烁的星光,与头顶的银河遥相呼应。
身后宴会厅传来的欢声笑语和酒杯碰撞声渐渐模糊,只剩下江水拍岸的轻柔声响,像是大地的心跳。
“冷不冷?”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突然披在肩上,袖口处被溶洞岩石刮破的线头还在轻轻晃动。
苏沐白的声音混着淡淡的烟草与墨水香,“你抖得像实验室里那些做电击实验的小白鼠。”
吴晓妍裹紧外套,指尖着熟悉的布料纹理:“省委组织部的电话,说了什么?”
她望着江面,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答案像锋利的刀片,划破此刻脆弱的平静。
苏沐白倚着雕花栏杆,领结早己不知去向,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那道醒目的疤痕。
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省电视台副台长,正处级。”
他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气泡在杯壁上缓缓上升,“以后你要是在电视上看到什么烂片,可以首接投诉到我办公室。”
远处一艘游轮鸣着汽笛驶过,悠长的声音撕开夜色。
吴晓妍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栏杆,木纹扎得掌心生疼:“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苏沐白突然转身,双手撑在她两侧的栏杆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他身上的气息将她包围,近得能看清他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但我有个条件。”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温柔,像大提琴的低鸣,“你得跟我一起走。”
吴晓妍猛地抬头,心跳漏了一拍:“我是检察官,乌蒙市检察院反贪局离不开我……”
“巧了,省检察院反贪局正好缺个副局长。”苏沐白变魔术般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纸,王厅长苍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
“他说,‘吴晓妍同志业务能力突出,政治素养过硬,是不可多得的复合型人才’。”
他故意拖长语调,“我严重怀疑这老头偷偷看了我们高中的作文本。”
夜风卷起吴晓妍的发丝,拂过她发烫的脸颊。
她看着苏沐白鼻梁上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高三那年,她在溪边抓蝴蝶时,不小心用树枝划伤的。
当时他疼得龇牙咧嘴,却还笑着说这是“爱情的勋章”。
“为什么现在才说?”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江风卷着水汽,打湿了睫毛。
苏沐白突然单膝跪地,深蓝西装与露台的木质地板形成鲜明对比。
他从内袋掏出一个蓝丝绒盒子,打开的瞬间,月光倾泻而入——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把古铜色的钥匙和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十七岁的他们站在溪边,身后的沙地上用树枝画着一栋小房子,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
“记得这个吗?”苏沐白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岁月的回响,“你说长大要当检察官,把坏人都关进监狱;我说要当作家,把我们的故事写成书。
临走前,我们在溪边埋了时间胶囊,还说……”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在这里盖栋小房子,面朝溪水,春暖花开。”
宴会厅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打断了他的话。
菲奥娜端着香槟推门而出,看到眼前的场景,立刻转身:“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重要时刻了?需要我拉个横幅,写上‘求婚进行时,请勿打扰’?”
“来得正好!”苏沐白跳起来,一把拽过菲奥娜,“作为我们高中文学社的社长,你快给她讲讲,当年我们那个‘溪边之约’有多神圣!”
菲奥娜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钻石耳钉在月光下闪烁。
“让我想想……是约定要在三十岁前结婚,生三个孩子,还是要养一只金毛、两只橘猫?哦对,还有在书房装个秘密通道,藏你们的初恋日记?”
“什么三个孩子!”吴晓妍的脸瞬间滚烫,像被晚霞染红的天空,“你别听她乱说……”
“看,证人证言都有了。”苏沐白得意地晃了晃钥匙,金属表面刻着“XY&SMB 2009”的字样,“我在溪边买了块地,房子己经盖好了。
书房朝南,阳光特别好,正好放你的《刑法》《刑事诉讼法》;阁楼朝北,视野开阔,我的打字机己经在那儿等你验收了。”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当然,如果吴副局长公务繁忙,需要加班研究案情……我不介意当你的专属秘书。”
吴晓妍突然抢过钥匙,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传来真实的触感:“我要先看房子。”
“现在?”苏沐白瞪大了眼睛,“可是庆功宴……”
“现在。”吴晓妍己经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露台的木地板上,脚趾蜷缩着感受木质的纹理,“开你的车去。”
菲奥娜笑着举起香槟杯:“放心,这里交给我,记者们的问题,我准备了三个版本的答案,保证把他们绕得晕头转向,你们有……”
她看了看腕表,“两小时逃逸时间,祝你们玩得愉快!”
苏沐白的越野车在乡间小路上飞驰,车窗外,稻田的清香混着夜风扑面而来。
吴晓妍摇下车窗,任由长发在风中飞舞,裙摆像一面旗帜猎猎作响。
转过熟悉的弯道,记忆中的溪流声渐渐清晰,月光下,一栋白墙黛瓦的小院静静伫立在岸边,爬满蔷薇的篱笆墙在风中轻轻摇曳。
“就是这里。”苏沐白熄火,引擎的轰鸣声渐渐消散。
吴晓妍赤脚踩在草地上,露水沾湿脚踝,带来丝丝凉意。
她走向院门,生锈的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月光像瀑布般倾泻而入。
门廊下,一串手工风铃轻轻晃动——
那是她高二那年送给苏沐白的生日礼物,用贝壳和玻璃瓶串成,铃舌己经锈迹斑斑,却依然能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时光的回音。
“你竟然还留着……”她的指尖抚过冰凉的贝壳,喉咙发紧。
苏沐白从背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留着的可不止这个。”
他指向书房的窗户,“你送我的钢笔,我们一起摔坏的卡西欧手表,还有你高中写的化学笔记……”
吴晓妍突然转身,踮起脚尖吻住他。
远处传来夜莺的啼鸣,溪水潺潺流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蝉鸣阵阵的午后。
十七岁的他们在溪边追逐打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当这个吻结束时,她轻声道:“我有个条件。”
“嗯?”
“阁楼要改造成实验室,”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我要继续研究溶洞里的荧光菌,说不定能发现新的生物标记物。”
苏沐白大笑起来,笑声惊起了芦苇丛中的白鹭:“成交,吴副局长!不过作为交换……”他眨了眨眼,“以后我的小说,你要当第一个读者。”
溪水依旧,月光如洗。
十七岁那年画在沙地上的梦想,终于在时光的长河中,变成了眼前这座温暖的小窝。
窗内透出的灯光,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照亮了他们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