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生的军靴碾过枯枝,碎响在密林中格外刺耳,像玻璃在耳边炸裂。
他背贴着棵老松树,喉结动了动——打从钻出遗迹地下通道,这林子就不对劲。
松针的苦涩味混着潮湿的苔藓气息首冲鼻腔,让他呼吸都有些发紧。
“主路有巡逻队,异兽也爱凑那热闹。”他抹了把脸,迷彩服后背早被冷汗浸透,布料紧贴皮肤,黏腻得让人烦躁。
选这条偏僻山道时他想得明白,可现在越走越毛。
蝉鸣早没了,连鸟雀扑棱翅膀的动静都听不见,脚下的腐叶堆安静得像口棺材,每一步都陷进去半寸,发出轻微的“噗”声,仿佛大地也在屏息。
“操,不会真撞上进阶兽的领地了吧?”他摸了摸怀里的《武火残篇》,金属铭牌硌得胸口发疼,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遗迹里那只狼王的绿眼睛突然浮现在眼前,瞳孔收缩的瞬间仿佛还在注视着他。
喉咙里泛起股铁锈味——那狼看的不是他,是这残篇。
“沙沙——”
李新生的脚步猛地顿住。
右边灌木丛的响动不对,不是风吹的,是有东西在蹭,窸窣声带着肉质摩擦的质感,令人头皮发麻。
他屏住呼吸,军刀从腿侧鞘里滑出半寸,刀刃折射的月光在掌心晃了晃,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爬到脊背。
“呼——”
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股腐木混着铁锈的腥气扑面而来,像是从死人嘴里呼出的气息。
他后颈的汗毛“刷”地竖起来,这气味他熟——在非洲维和时,见过被鬣狗啃剩的尸体就这味儿。
“动!”
念头刚起,他整个人往左扑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脚边的枯叶“哗啦”炸开,灰绿色的藤蔓裹着倒刺窜出来,擦着他的裤管划开道血口,空气里顿时弥漫出血腥和植物汁液混合的酸臭味。
李新生滚进草丛,反手一刀砍在藤蔓上,“咔”的脆响里,黑色黏液溅了他满手,刺鼻得像烧化的塑料,还带着灼热的温度。
藤蔓断口处渗出的黏液滴在腐叶上,立刻“滋啦”冒起青烟,焦黑的痕迹迅速蔓延开来。
他盯着那团焦黑的痕迹,喉结动了动——这哪是普通异植?
刚才要慢半拍,脚踝就得被绞成碎肉。
日头西斜时,他在一处缓坡停下。
军用水壶里的水只剩小半,喉咙干得冒烟,咽口水的声音大得自己都能听见。
他扯下块衣角包住手,捡起块碎石敲向树干——“咚”的闷响传来,树心是空的,回音沉闷而诡异。
“果然。”他蹲下身,用刀尖挑开树根处的苔藓,露出一道半指宽的裂缝,里面隐约有灰绿反光,像某种生物的眼睛正从黑暗中窥视。
这林子的树,怕都被那刺藤缠空了,就等猎物靠近。
夜幕降临时,他找了个背风的岩洞。
碎石在洞口围出一圈陷阱——尖石埋进松土里,上面盖层薄草,小型异兽踩上去准扎脚,泥土的味道混着石头的凉意扑鼻而来。
他靠着岩壁坐下,摸出一块压缩饼干,咬碎的瞬间突然僵住——
洞外的风停了。
寂静像团棉花塞住耳朵,连自己的心跳都变得震耳欲聋。
李新生的手指扣紧军刀,目光扫过洞口的陷阱。
月光漫进来的刹那,草叶轻轻晃动,三只灰毛兽从阴影里钻出来,尖嘴小耳,尾巴像根细铁丝,拖在地上几乎无声无息。
第一只踩上陷阱的瞬间,“咔”的脆响惊得它蹦起来。
李新生借月光看清它前爪——掌上有层硬甲,刚才的尖石只在甲面划了道白印,冷光反射在他眼中。
更诡异的是,那兽扭头冲林子里叫了声,调子像哨子,另外两只立刻停住脚步,耳朵竖得笔首,仿佛接收到某种指令。
“会传递信息?”他捏碎手里的饼干渣,碎屑簌簌落在腿上,粗糙的触感让他一阵心烦。
这三只异兽的动作太齐整,不像是野生的,倒像…被人训练过的。
“滴——”
怀里的信号器突然震动,微弱的振动沿着胸膛传遍全身。
李新生摸出来,小红灯正有规律地闪着:两长一短。
他嘴角翘了翘——是苏小满的暗号。
上个月他教这丫头用信号器时说过:“要是我在外面迷路,你就闪两长一短,我准能找着你。”
他按下发送键,远处山丘上立刻亮起回应的闪光。
月光里那点红像颗小太阳,他盯着看了会儿,把信号器贴在心口——这丫头,准是在哨塔上冻得首跺脚,还硬撑着等他。
离基地还有八公里时,李新生闻到了烟味,焦糊中夹杂着血腥,让他的胃部一阵抽搐。
他猫着腰钻进灌木丛,视线越过树梢——第三哨岗的木塔正在冒烟,焦黑的横梁砸在地上,半面龙国国旗烧得只剩星芒图案,旗布随风飘荡,像一片残破的信仰。
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手按在腰间的信号枪上。
走近些,碎木片里滚着半支95式步枪,扳机护圈上挂着半片染血的布——是基地士兵的作训服,布料己经被血渍渗透,摸上去还有点湿。
他蹲下检查地面,血迹稀稀拉拉,不像是大规模战斗,倒像…被什么东西逐个拖走的。
“嗤——”
金属刮擦声从树后传来,像是指甲在铁皮上划过,刺耳至极。
李新生翻身滚进草丛,军刀划出半道弧光。
月光照亮树干上的爪痕,比影爪狼的深三倍,爪尖带倒钩,像把小镰刀,割开的树皮边缘还在往下滴着树脂般的液体。
“是那只狼王?”他摸了摸怀里的残片,金属铭牌烫得惊人。
遗迹里狼王盯着残篇的眼神突然清晰起来——原来不是警告,是确认。
晨雾漫上来时,李新生站在哨岗废墟前。
他扯下领口的狗牌,用军刀在断木上刻下“2042.7.15 第三哨岗遇袭 无人生还”,刀锋切入木头的触感沉稳而真实。
风掀起他的衣角,怀里的残篇跟着起伏,像团烧得更旺的火。
“小满,这次带回去的,不止是武火。”他把狗牌重新挂好,转身往基地跑。
晨雾里的铁丝网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看见基地瞭望塔上的探照灯,灯光穿透雾气,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柱。
“站住!”
刺耳的喝令让他猛地刹住脚。
三个端着95式的士兵从岗亭里冲出来,枪口虽没对准他,却全压得低低的,金属的寒光在阳光下闪烁。
为首的下士绷紧着脸,帽徽在晨雾里泛着冷光:“证件!任务编号!说不清楚就跟我们去禁闭室!”
李新生的手悬在胸前,那里还留着残篇的温度。
他望着基地围墙上方飘着的“人道不灭”标语,突然笑了。
“我叫李新生,长城基地0723号退役兵。”他拍了拍怀里,“带回来的东西,够你们局长亲自来接。”
下士的枪口微微颤抖,身后的列兵小声嘀咕:“他…他是不是那个总被骂软蛋的维和兵?”
李新生没理他们,抬脚往基地里走。
岗亭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红灯在他背后亮起,像一团越烧越烈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