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战场尚未散尽的硝烟,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闷而持续的巨响搅动!大地仿佛在痛苦地呻吟,剧烈地颤抖起来,细碎的土石在弹坑边缘簌簌滚落。
“有情况!”靳开来猛地扑到弹坑边缘,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贴在望远镜上。视野尽头,一股由钢铁与烟尘组成的黑色潮水,正带着毁灭性的气势汹涌而来!那碾压一切的声音,正是它们庞大履带碾过焦土发出的死亡鼓点!
潮水的最前端,是那些老迈却依然凶悍的T-34!斑驳的锈迹爬满了倾斜的装甲,炮盾上那颗曾经象征友谊的褪色红星,在硝烟中显得如此刺眼而讽刺——那是来自遥远北方的馈赠印记。然而,紧随其后,如同噩梦般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到令人心头发寒的轮廓——59式主战坦克!那车体尾部为适应水网地形而特意设计的、带着流畅弧线的防浪板;那负重轮上清晰可见的、属于华夏军工特有铸造工艺留下的、独一无二的鱼鳞状纹路……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靳开来的视网膜上!
“王八蛋——!操他祖宗十八代!!”靳开来目眦欲裂,狂怒的嘶吼从喉咙深处炸开!他狠狠一拳砸向身边滚烫焦黑的泥土,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混着泥土渗了出来。他一把抓起身边那挺沉重的高射机枪,布满老茧的手背上青筋如虬龙般暴起,冰冷的枪管因主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250亿啊!勒紧裤腰带省出来的粮食、药品、钢材!手把手教会的维修技术!老子们一火车一火车翻山越岭送过去的……结果呢?!就他妈养活了这么一群忘恩负义的豺狼!白眼狼!!” 那些曾经满载着善意与支援的钢铁洪流,如今竟成了对准自己胸膛的冰冷炮口!这极致的背叛感,几乎让他窒息。
赵蒙生紧贴在一辆己方战车巨大而冰冷的阴影里,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死死盯着对面一辆冲锋中的59式坦克炮塔侧面——那里,一个用白色油漆喷涂的编号清晰可见:“甲-079”。这个编号像一道闪电劈进他的脑海!他记得!在北方那个巨大的兵工厂里,他亲眼见过这个批次的坦克在流水线上组装!冰冷的钢铁在工人师傅手中逐渐成型,带着新漆的光泽和希望……此刻,那炮塔顶部的炮长潜望镜微微转动,冰冷的玻璃后面,一双完全陌生的、充满敌意的眼睛,正透过瞄准镜,毫无感情地回视着他!
就在这目光交汇的刹那——
“咻——!!!”
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啸叫声骤然撕裂空气!一枚致命的穿甲弹,带着死亡的气息,从“甲-079”那根同样由华夏钢铁锻造的炮管中喷射而出!
同样的装甲配方,同样的火控系统,甚至可能来自同一座高炉的钢铁……曾经承载着友谊与援助的成果,如今却在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上,展开了一场惨烈到令人心碎的自相搏杀!钢铁与钢铁的碰撞,发出的却是兄弟相残的悲鸣!
“全连注意——!!”梁三喜那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嘶吼压过了爆炸声!他那从不离身的烟袋锅在钢盔上狠狠一磕,“铛!”的一声闷响,震得所有人精神一凛!“避开59式的正面!它们跟咱们的一样硬!集中火力!给我狠狠揍T-34的侧翼!打履带!打发动机舱!”他一边吼着,一边粗暴地撕开一个急救包,用牙齿咬着绷带,胡乱地缠紧腰间再次崩裂的伤口。鲜血瞬间就洇透了新缠上的纱布,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有冰冷的杀意,死死盯着那些冲来的“钢铁逆子”。“都给我听清楚了!现在!它们!就是敌人!最凶残的敌人!给老子往死里打!不许手软!”
燃烧的弹片带着刺耳的尖啸划破被炮火映红的夜空。华夏兵工厂制造的高爆弹,与T-34射出的穿甲弹在空中疯狂地交错、碰撞,爆开一团团致命的死亡之花!
“狗杂种!吃着俺们的粮食!用着俺们的枪炮!还敢调转枪口?!今天老子就让你们把血债连本带利吐出来——!!”靳开来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猛兽,发出震天的咆哮!他猛地抱起一个沉甸甸的炸药包,从掩体后如同旋风般冲了出去!身影在爆炸的火光和纷飞的弹雨中悍不畏死地穿梭!
目标,首指一辆冲在最前的59式!
轰隆——!!!!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那辆59式坦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顶部,整个炮塔被狂暴的能量猛地掀飞!沉重的钢铁结构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扭曲的抛物线,重重砸落在地。火光冲天而起,吞噬着残骸。就在那熊熊燃烧的底座旁,一块尚未被完全烧尽的装甲残片上,一行模糊却依然能辨认的、代表着生产批次和出厂编号的钢印字符,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扭曲成了这场战争中最冰冷、最刺眼、也最令人心碎的讽刺烙印!
那是背叛的烙印!是钢铁的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