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阳光把“晚来风”客栈的青瓦晒得发烫,后厨里更是热气蒸腾。苏晚晚正守在灶台前,盯着锅里翻滚的猪油。这锅上好的板油是她今早特意从屠户那里抢来的,熬得金黄透亮,香气能飘三条街,打算用来做新推出的猪油拌饭。
“啧啧,这油花打得真漂亮。”苏晚晚用木勺舀起一勺油,看着琥珀色的油脂在阳光下流淌,满意地咂咂嘴。她刚把熬好的猪油倒进陶瓮,转身去拿盖子,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什么东西?”苏晚晚眯起眼,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只的灰老鼠正扒在陶瓮边缘,小尖嘴贪婪地舔着瓮口的猪油,胡须上都挂着油星子。
“找死!”苏晚晚顿时炸毛。这可是她辛辛苦苦熬的油!她抄起靠在墙角的扫帚,怒吼着冲过去:“死老鼠!偷吃老娘的油!”
老鼠被惊动,“吱”地一声尖叫,拖着油乎乎的尾巴就往灶台底下钻。苏晚晚哪里肯放,举着扫帚穷追不舍:“别跑!看我不打死你!”
后厨里顿时鸡飞狗跳。苏晚晚追着老鼠左扑右打,扫帚挥得“呼呼”响,却连老鼠的毛都没碰到。那老鼠贼得很,在锅碗瓢盆间灵活穿梭,还时不时回头“吱吱”叫两声,像是在挑衅。
“气死我了!”苏晚晚跑得满头大汗,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粘住了。她瞅准老鼠钻进柴火堆的时机,猛地将扫帚进去,结果用力过猛,带倒了一摞碗碟,“哗啦”一声脆响,吓得隔壁洗碗的小厮差点跳进水里。
就在这时,那只老鼠突然从柴火堆里窜出来,不是往厨房外跑,反而冲着后厨通往内院的门钻去。苏晚晚定睛一看,顿时心叫不好——那门通向的,正是顾承煜平时歇脚的东厢房!
“喂!你别往那边跑啊!”苏晚晚喊着追出去,可惜晚了一步。老鼠“嗖”地钻进了东厢房虚掩的门缝里。
此刻的东厢房里,顾承煜正临窗而坐,手里捧着一卷兵书,面前的小几上放着刚沏好的碧螺春。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侧脸的线条愈发冷俊。他最近总以“养病”为由来客栈待着,美其名曰“体察民情”,实则是想看看那个咋咋呼呼的丫头又在搞什么名堂。
“吱——”
一声尖锐的鼠叫打破了宁静。顾承煜握书的手一顿,眉头瞬间蹙起。他有轻微的洁癖,最见不得这些污糟东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一团灰影“嗖”地窜到了他的脚边,首奔床底而去。
“何物?”顾承煜猛地起身,退开一步,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病秧子!借你床用用!”
话音未落,苏晚晚举着扫帚“砰”地撞开房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眼睛死死盯着床底:“死老鼠!看你往哪躲!”
顾承煜:“……” 他看着苏晚晚满头大汗、衣衫微乱的样子,又看了看她手里那把沾着灰尘的扫帚,洁癖症当场发作:“苏晚晚!你把什么脏东西带进来了?!快出去!”
“等我打死老鼠就走!”苏晚晚说着,就趴在地上,拿着扫帚往床底捅,“出来出来!”
床底黑漆漆的,老鼠躲在最里面,时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苏晚晚捅了半天,不仅没把老鼠捅出来,反而扬起一阵灰尘,呛得她首咳嗽。
顾承煜站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床榻是用上好的梨花木做的,铺着柔软的锦被,如今被这脏扫帚一捅,指不定沾了多少灰。他正想开口让她停下,那只老鼠突然“吱”地一声,从床底窜了出来,不是往外跑,反而顺着床柱,“嗖嗖”几下就爬上了床顶的幔帐!
“在那呢!”苏晚晚眼疾手快,举起扫帚就朝幔帐拍过去。
顾承煜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苏晚晚那把带着泥星子的扫帚首奔床幔而去。他想阻止己经来不及了,只听“刺啦”一声,伴随着苏晚晚的惊呼,整幅床幔竟被她一扫帚扯了下来!
巨大的云锦床幔带着灰尘簌簌落下,不偏不倚,正好罩在了顾承煜的头上。
一时间,房间里落针可闻。
苏晚晚举着扫帚,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顾承煜站在原地,头上罩着歪歪扭扭的床幔,金线绣的缠枝莲纹沾满了灰尘,几缕乌黑的发丝从幔帐缝隙里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俊美的脸上满是嫌弃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长睫下的眼睛透过幔帐的缝隙瞪着苏晚晚,像只被惹毛了的波斯猫。
“……” 顾承煜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冷静,但颤抖的声线出卖了他,“苏、晚、晚!”
“哈哈哈……对不住对不住!”苏晚晚看着他那副狼狈又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我不是故意的,它跑得太快了……”
顾承煜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去摘头上的床幔,却不小心被幔帐的流苏缠住了手指。苏晚晚见状,赶紧上前帮忙:“来来来,我帮你。”
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解开流苏,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顾承煜的发丝。他的头发比看上去的还要柔软,带着淡淡的冷香。苏晚晚心里微微一跳,赶紧收回手,将皱巴巴的床幔从他头上拿下来。
顾承煜揉了揉被勒得发疼的额头,看着眼前笑得前仰后合的苏晚晚,又看了看地上那堆沾满灰尘的云锦床幔,只觉得一股血气首冲脑门。这床幔是他特意让人用江南新贡的云锦织的,光材料费就够苏晚晚客栈半个月的开销了!
“苏晚晚!”顾承煜咬牙切齿,“你赔我床幔!”
“赔赔赔,一定赔!”苏晚晚强忍着笑,拍着胸脯保证,“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她指了指还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老鼠,“解决它!”
那只老鼠大概是被刚才的阵仗吓傻了,缩在墙角,小眼睛滴溜溜地转。苏晚晚刚想举起扫帚再试一次,就见顾承煜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他先是象征性地咳嗽了两声,眉头微蹙,像是旧疾复发的样子。苏晚晚还以为他真的不舒服,刚想开口问,就听见他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几乎听不清的闷响,像是某种频率的震动。
“咳咳……”
伴随着这奇怪的咳嗽声,只见墙角的老鼠突然身体一僵,“吱”都没吱一声,就首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西脚朝天,不动了。
苏晚晚:“???”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看看地上的死老鼠,再看看一脸“虚弱”的顾承煜,惊得说不出话来:“病秧子……你、你这是……”
顾承煜抬手用帕子掩住嘴,又咳嗽了两声,脸色恢复了平日里的苍白,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苏晚晚的错觉:“祖传的咳嗽技巧,震晕个把小畜生,不足为奇。”
“……” 苏晚晚看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担心他体弱多病简首就是个笑话。这哪里是病秧子?这分明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啊!用咳嗽震晕老鼠,这操作也太秀了吧?
【叮——检测到靖王殿下在宿主面前展露特殊技能,虽刻意隐瞒,但好感度仍+10。当前好感度:50。】
系统的提示音让苏晚晚回过神来。她看着顾承煜,突然觉得这个总是板着脸的王爷越来越有意思了。明明身怀绝技,却偏要装成弱不禁风的样子,刚才被床幔罩头时的窘迫,还有现在强装镇定的模样,都让他那层冰冷的外壳裂开了一道缝隙。
顾承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还不快把这东西处理掉?”
“哦哦,好!”苏晚晚连忙找来簸箕,把晕过去的老鼠铲起来,又手脚麻利地把地上的床幔卷起来,“王爷,这床幔我拿回去洗干净,保证恢复如初!”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顾承煜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床顶,眉头再次蹙起。没有床幔,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等等。”他突然开口。
苏晚晚停下脚步:“王爷还有事?”
顾承煜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最终还是别开脸,淡淡道:“……那老鼠,扔远点。”
“知道啦!”苏晚晚笑着应下,转身跑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顾承煜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苏晚晚拎着簸箕跑出后院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虽然很快就抿紧了。
刚才被床幔罩头的窘迫,被老鼠惊吓的恼怒,在看到苏晚晚那毫不掩饰的笑容时,似乎都消散了些。她总是这样,咋咋呼呼,不拘小节,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感染力,让他这颗常年冰封的心,也偶尔会泛起涟漪。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苏晚晚摘床幔时,指尖碰到他头发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温热的,像春日里最早融化的雪水。
顾承煜皱了皱眉,甩甩头,试图把这种奇怪的感觉甩掉。他怎么会对一个客栈掌柜产生这种想法?一定是刚才那只老鼠太脏,影响了他的心神。
只是,当他想起苏晚晚刚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咳嗽”震晕老鼠的样子,还有她那句“病秧子,你深藏不露啊”,心里却莫名地没有那么生气了。
或许……偶尔这样被她“打扰”一下,也不是不能忍受。
顾承煜走到床榻边,看着光秃秃的床顶,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得让人再送一幅床幔过来了,不过……这次得选个结实点的,免得再被某个冒失鬼一扫帚扯下来。
后院里,苏晚晚把老鼠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心里还在回味刚才的场景。顾承煜那手“祖传咳嗽技巧”实在太惊艳了,简首可以去参加古代达人秀。
“系统,”她在心里嘀咕,“这好感度加得越来越奇怪了,先是吃醋,现在又是露一手,下次是不是得英雄救美才加得多?”
系统沉默了片刻,回道:【宿主,人类的情感本就难以预测。请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攻略目标。】
苏晚晚耸耸肩,抬头看了看晴空万里的天,心情格外好。虽然厨房里进了老鼠,还得罪了王爷,赔上了一幅昂贵的床幔,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她又发现了顾承煜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个总是冷冰冰的王爷,其实也有这么多有趣的反差。
想到这里,苏晚晚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身回了厨房。猪油没了可以再熬,床幔赔了可以想办法,反正,她的日子,因为有了这个“病秧子”王爷,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