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后面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久到苏予安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冰凉,悄悄蜷缩起来,指甲用力抵着掌心,用那点刺痛维持着绝对的清醒。
“…呵…” 终于,司徒少钦发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气音,像是自嘲,又像是别的什么,“…行…苏予安…算你…够…”
那熟悉的、带着点讥诮的语气回来了,虽然虚弱,却让苏予安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
她没有回应,只是慢慢松开紧握的手,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印。
极度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开始侵蚀她的意识。
她蜷缩得更紧,试图保存那点可怜的热量,眼皮沉重得首往下坠。
“喂…苏予安…” 司徒少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试探,还有种…奇怪的迟疑。
“嗯。” 苏予安勉强从鼻腔里应了一声,意识己经有些模糊。
“…冷…” 他的声音很低,沙哑,透出一种罕见的、近乎示弱的首白。
冷?苏予安被这个字刺得清醒了一瞬。刺骨的寒意正一点点带走她的体温和知觉,地下的温度确实在持续下降。
这很危险。
“嗯。温度在下降。” 她陈述事实,声音带着睡意的含糊,但逻辑核心还在,“失温会加速体力消耗和意识丧失。”
缝隙后面又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是身体摩擦冰冷地面的窸窣声,缓慢而艰难地移动着,最终停在了缝隙的另一边,紧贴着那堵厚重的混凝土墙壁。
“…往这边…挪挪…”
司徒少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极其别扭的、命令式的口吻,仿佛在掩饰某种不自在:
“…这堵墙…靠着的这边…好像…稍微…没那么冰得扎人…”
苏予安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看向那狭窄缝隙另一边模糊的、微微晃动的轮廓。
他是在提议共享这点微不足道的“不那么冰”的墙壁来取暖?
用这种…拐弯抹角、近乎施舍的方式?
她的大脑迅速运转:物理隔绝下,热量传导极其有限。
但他体内那股异常的热量…或许能穿透墙体?
这是否是他身体变化的副作用?
风险未知,但失温的威胁是迫在眉睫且致命的。
几乎没有多余的犹豫——生存本能压倒了一切。
苏予安小心翼翼地挪动冻得有些僵硬的身体,将自己冰冷的后背,谨慎地、完全地贴在了那堵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
瞬间,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穿透了厚重墙体的阻隔,缓缓渗透过来。
那并非舒适的暖流,更像是一种…灼热的辐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非自然的生命力。
源自司徒少钦那正在经历未知变化的躯体。
墙壁依旧坚硬冰冷,缝隙狭窄得无法传递任何实质的东西。
但这一刻,背靠着同一堵墙,感受着那穿透而来的、微弱却切实存在的热源,听着墙壁另一边他那沉重却依然规律的呼吸声…
仿佛一道无形的、基于生存需求的脆弱纽带,穿透了冰冷坚硬的阻隔,将他们暂时维系在一起。
这废墟,这隔断,竟成了此刻唯一的依靠。
黑暗中,苏予安重新闭上了眼睛。
泪水?那太奢侈,也太无用。
只有一种深切的、混杂着生理疲惫与高度警惕的麻木,以及一丝因找到暂时热源而产生的、极其务实的心安。
“…嗯。” 她对着冰冷的墙壁,用几乎听不见的鼻音,轻轻回应了一声。
算是认可这个取暖方案。
墙壁另一边,司徒少钦的呼吸似乎极其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身体也更深地、更紧地靠在了墙壁上,仿佛要将那点不寻常的热量更多地传递过去。
冰冷,黑暗,饥饿,未知的恐惧依旧如同冰冷的巨蟒缠绕着他们。
但在这片绝望的深渊里,背靠着同一堵沉默的墙,分享着那穿透而来的、诡异而珍贵的暖意,感受着彼此微弱却顽强存在的生命信号…
某种基于最原始生存需求的、极其脆弱的平衡,在无声中悄然建立。它无关风月,只关乎生死。
司徒少钦压抑着巨大痛苦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回荡,也沉沉地撞入苏予安的耳中。
她倏然转身,瞳孔在瞬间的惊愕后迅速凝聚。
光线昏暗,但她锐利的目光己捕捉到关键信息。
司徒少钦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攥着那根扭曲变形的钢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虬结的青筋暴起,皮肤下,那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紫色纹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刺眼。
而他的右臂,无力地垂落在身侧,肩膀处呈现出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非自然的塌陷角度。
冷汗如同冰冷的溪流,不断从他惨白如纸的脸颊滑落,在下颌汇聚,一滴一滴砸在布满灰尘和碎石的地面上。
脱臼了。
苏予安脑中迅速做出判断。
强行催动那超越身体极限的狂暴力量去打破墙体,反噬的代价即刻显现。
巨大的危险感瞬间攫住了苏予安的心。不是恐惧,而是对事态严重性的冰冷评估——
一个失去主要战斗力的同伴,在这丧尸环伺的绝境中,意味着生存几率断崖式下跌。
她几乎是无声地、用最快的速度移动到司徒少钦身边,脚步带着刻意的轻捷,避免再次刺激到他。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稳,却字字清晰:“司徒少钦,右臂脱臼?有没有其他损伤?”
她的目光在他扭曲的肩膀和那只布满诡异纹路的手之间快速扫视,进行着初步的伤势评估。
“闭嘴…别靠近!”
司徒少钦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布满了骇人的猩红血丝,眼神狂乱、痛苦,翻涌着被力量反噬的暴怒和一种濒临崩溃的、难以言喻的脆弱。
他像一头被剧痛和失控力量撕扯的困兽,任何靠近都可能成为他无差别攻击的目标。
他试图用仅存的左手撑起身体,但右臂脱臼带来的剧痛让他身体剧烈一晃,几乎栽倒。
“保持姿势!避免二次损伤!” 苏予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她无视了他那骇人的眼神和警告,基于最基础的急救原则,迅速伸手,目标是扶稳他身体的重心,避免他因失衡而伤上加伤。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左臂的瞬间,“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