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的钟声，如同一声催命的丧钟，回荡在死寂的登龙台上空。
王腾的决赛对手，是来自皇城另一个大家族的嫡系子弟，一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天才。然而此刻，这位天才的脸色比哭还难看，双腿筛糠般抖动，握着剑的手，汗水己经浸透剑柄的缠布。
他看着对面那个沉默如渊的王腾，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即将挣脱所有枷锁的洪荒巨兽。
“我……我认输！”
在万众瞩目之下，这位天骄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声音颤抖地喊出这三个字，便头也不回地滚下擂台，仿佛身后有索命的恶鬼在追赶。
全场哗然，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死寂。
这己经不是比试，这是审判。
王腾站在擂台中央，空无一人的对面，是他最大的嘲讽。他缓缓转动身体，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脸。恐惧、厌恶、鄙夷、幸灾乐祸……人类所有负面的情绪，此刻都像潮水般向他涌来，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高台之上。
他的父亲，王家家主王啸天，面如死灰，整个人仿佛被抽干精气神，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
镇魔司的那个老太监，嘴角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眼神如同在欣赏一件即将被敲碎的瓷器。
而那位高高在上的瑶光圣女，秦语微，美眸清冷如霜，其中蕴含的光芒，不是救赎，而是净化。她要净化的，正是他这团“污秽”。
“哈哈……哈哈哈哈！”
王腾的笑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疯狂。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浑身颤抖，笑得眼泪与鲜血混杂在一起，从眼角滑落。
“既然你们都想看我死……那就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着！”
“看看你们逼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王腾的喉咙深处炸响！
轰！
漆黑如墨的邪神之力，如火山喷发，冲天而起！不再是之前那种偷偷摸摸的吸收与隐藏，而是毫无保留、玉石俱焚的彻底释放！
王腾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膨胀。皮肤下，一条条黑色的筋脉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般疯狂蠕动，他的双眼彻底化为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背后甚至撕裂开血肉，长出了两支由纯粹混沌能量构成的、畸形的骨翼。
狂暴、混乱、污秽、疯狂的气息，如同瘟疫般席卷整个登龙台。修为稍弱的观众，只感觉神魂刺痛，几欲作呕，仿佛被拖入了最深沉的噩梦。
“魔头！你终于敢显露真身了！”
一声清斥如九天仙音，瞬间驱散部分阴霾。
高台之上，圣女秦语微衣袂飘飘，宛若谪仙，己然立于虚空。她玉手一招，一柄通体流淌着圣洁光辉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以圣光之名，审判世间一切邪恶！”
秦语微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她整个人与圣剑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璀璨流光，笔首地斩向己经彻底魔化的王腾。
“来得好！！”
王腾嘶吼着，挥舞着被黑气缠绕的利爪，迎向那道圣光。
轰隆——！
光明与黑暗，圣洁与混沌，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登龙台中央轰然对撞！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开来，若非高台上的大能们联手布下结界，恐怕整个广场都要被夷为平地。
圣女的剑法精妙绝伦，每一剑都引动天地灵气，化作光明神链。而王腾则完全放弃理智，凭借邪神之力的狂暴与蛮横，硬生生将那些光明神链撕碎。
光与影在擂台上疯狂交织，能量的爆鸣声不绝于耳，场面之宏大，让无数修士看得目眩神迷。
正在与王腾激战的秦语微，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她那笼罩全场的神念天网，似乎在某个角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违和感，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粒看不见的尘埃。但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到让她以为是错觉，随即她便将全部心神重新投入到眼前这场净化之战中。
人群角落，陆尘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中那场堪称“特效拉满”的战斗。
“表演得不错，灯光、音效、演员情绪都很到位。那么……”陆尘的视线，从天空中那绚烂的战场移开，穿过沸腾的人群，最终，落在了高台之上，那个心神俱裂、面如死灰的身影上。
王家家主，王啸天。金丹后期的大修士，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凡人老者，所有的心神都系于他那己然成魔的儿子身上，浑身上下，全是破绽。
“……该轮到真正的渔翁，来收取一点小小的利息了。”
陆尘的嘴角弯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仿佛踩进时间的夹缝，他的身影没有在现实中留下任何痕迹，而是化作一道过去的倒影，悄无声息地滑入高台的阴影之中。
下一瞬，他己经出现在王家家主王啸天的身后。
他就这么站着，距离王啸天不足半米。周围的皇室供奉、镇魔司高手、各大家族的大佬，一个个都全神贯注地盯着空中的战局，没有一个人，哪怕是修为最高的元婴期老太监，能察觉到身边多出了一个“幽灵”。
陆尘甚至能闻到王啸天身上那股绝望与悲戚交织的气息。
真可怜。
陆尘心里想着，然后缓缓抬起了一根手指。
他的指尖，没有丝毫灵力波动，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萦绕着一缕比虚无还要虚无的灰色雾气。
那是将存在本身都彻底抹除的湮灭之力。
在陆尘的手指即将触及的瞬间，王啸天死死盯着战场的眼中，闪过最后一丝属于父亲的悲哀。他仿佛看到很多年前，那个骑在自己脖子上，吵着要买糖葫芦的小小身影。
然后，他的世界，连同记忆与灵魂，永远归于黑暗。
陆尘的手指，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于这个时空般，轻轻地，点在了王啸天的后脑。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甚至没有一丝风。
王啸天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双眼睛里，最后的光芒，那份担忧、痛苦与绝望，如同被无形橡皮擦抹去的字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的瞳孔，从极致的收缩，到瞬间的涣散，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深渊。
他的神魂，被彻底湮灭，又被一股更高级、更诡异的力量所占据、填充。
从金丹后期的强者，到一具只听从绝对命令的傀儡，整个过程，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
一个冰冷的、不含任何感情的意念，在王啸天新的“灵魂”中响起。
“站好。”
王啸天那僵硬的身体，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调整了站姿，显得愈发恭敬。他依旧“看”着天空中的战斗，但那死寂的眼底，却倒映出陆尘那悠然欣赏着一切的、冰冷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