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仪器规律的“嘀嗒”声敲打着人的神经。林晚像条脱水的鱼,瘫在病床上,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腹部伤口针扎似的疼。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枕头。手机掉在手边,屏幕还亮着,刚刚挂断秦铮电话的界面刺得她眼睛发涩。
孩子还在NICU跟死神掰手腕,老陈守着。
沈聿深那边,温伯的爪牙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堵在门口嗷嗷叫。
秦铮拍下的那个要命的“印痕”照片,正飞向技术科,是死是活就指望它了。
而她,刚豁出去以“家属”身份签了字,把沈聿深紧急转走,这步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能首接要了沈聿深的命。
每一处都是雷,踩哪颗都能炸得粉身碎骨。
时间像凝固的胶水,黏稠得让人窒息。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林晚死死盯着天花板,强迫自己清醒。不能睡!不敢睡!她得等消息!等秦铮的消息!等孩子的消息!等那张照片的消息!
腹部的剧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有把钝刀在里面慢慢搅。引流袋挂在床边,里面的液体带着点暗红和浑浊,看着就让人心惊。护士进来换药,揭开纱布时那股消毒水都盖不住的腥味,让林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咬着牙,一声不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更尖锐的痛楚对抗着身体内部的崩溃。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老陈那张写满疲惫和焦虑的脸探了进来。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睁大眼睛,想开口,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死死锁住老陈,里面全是无声的嘶喊: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老陈快步走到床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林小姐!孩子…孩子暂时稳住了!”
轰——!一股巨大的、几乎让她眩晕的狂喜猛地冲上头顶!林晚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大口喘着气,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哽咽声。
“别激动!别激动!”老陈赶紧安抚,脸上也带着后怕,“医生说了,刚才真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呼吸差点就停了!是硬生生又给拉回来的!现在还在高危期,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行!但命…暂时保住了!”他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庆幸,“医生还说,这小家伙…命真硬!跟他妈一样!”
命保住了…暂时保住了…林晚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是悲痛,是后怕,更是绝处逢生的一丝微光。她用尽力气点了点头,表达着无尽的感激。老陈守住了!孩子挺住了!
“秦队那边…有消息吗?”老陈紧接着问,眉头紧锁,显然也揪心着沈聿深那边。
林晚艰难地摇头,眼神重新被巨大的焦虑填满。孩子这边刚有了一丝喘息,沈聿深那边呢?印张照片呢?温伯的人呢?
就在这时,林晚手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赫然是“秦铮”!
林晚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手指抖得厉害,划了好几下才接通,死死按在耳朵上。
“喂?!秦铮!”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林晚!听着!”秦铮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背景似乎是在移动的车上,带着风声和引擎的轰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紧迫,“照片传回来了!技术科连夜加班,初步结果出来了!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印泥痕迹!”
林晚屏住了呼吸,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那痕迹的形状、残留物成分,高度吻合一种非常特殊的物理压痕!”秦铮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重大突破的激动,又夹杂着难以置信,“法医和技术专家反复比对分析,他们认为…那极有可能是…一枚印章的…反向压痕!”
反向压痕?!林晚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什么意思?
“不是印章盖在纸上留下的印文!”秦铮语速飞快地解释,“是印章本身!坚硬的印面,带着特殊的印泥,在巨大的压力下,硬生生…在沈聿深的皮肤上,压出了一个反向的、凹陷的印记!就像…就像盖章时用力过猛,在纸上留下的那种凹痕!只不过这次,是印在了活人的皮肤上!”
轰——!!!林晚只觉得天旋地转!
印章…不是盖在纸上…而是…首接盖在了沈聿深的手指上?!用那么大的力气,硬生生在他皮肤上压出了一个反向的凹痕?!所以残留的印泥才会嵌在皮肤褶皱深处,像干涸的血痂?!
这得多大的力量?多深的恨意?或者说…多绝望的决绝?!
沈聿深在昏迷前最后挣扎的那一刻,他手里死死攥着的,根本不是盖了章的纸!他攥着的,是那个印章本身!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甚至可能是用身体死死压住,将那枚代表着沈家核心秘密的印章,狠狠地、反向地,印刻在了自己的皮肉之上!用自己的身体,当成了保存这最后证据的容器!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痕迹如此隐蔽、如此难以剥离!才能解释为什么温伯的人翻遍了他全身也找不到那张“纸”!因为证据,就在沈聿深自己身上!以一种最惨烈、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存在着!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林晚!她握着手机,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沈聿深…那个总是沉默冷峻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竟然用了如此决绝的方式…
“秦铮…那…那印章…是什么?”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技术科正在全力分析那个反向压痕的细微纹路!”秦铮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激动,“只要能复原出哪怕一部分印文,就能知道那是什么印章!就能知道温伯到底想掩盖什么!就能知道他伪造授权书想抢什么!”
希望!巨大的希望如同破晓的曙光,刺破了厚重的绝望阴云!
“但是!”秦铮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温伯这只老狐狸,肯定也猜到了!他比我们想象的更狠!动作更快!”
“怎么了?!”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我刚从医院出来!沈聿深刚被安全转移到隔离监护室,他的人就扑了个空!”秦铮的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怒意,“现在,他首接动用了沈氏集团董事会的名义!向医院和警方施压!说我们非法转移危重病人!侵犯沈聿深的‘合法转移’!要求立刻公开病人位置和情况!还他妈贼喊捉贼,说要起诉医院和警方!”
林晚倒吸一口冷气!温伯这是要撕破脸了!利用沈氏集团的权势,倒打一耙!
“更毒的是!”秦铮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同时向经侦部门提交了一份‘紧急报告’!内容不明!但矛头首指你,林晚!”
“我?!”林晚的心瞬间沉入冰窟。
“对!他声称沈聿深昏迷前,你利用妻子身份,转移侵占了沈氏集团的巨额资产!并且…伪造了沈聿深的签名和印章授权!他现在提交的所谓‘证据’,很可能就是他伪造的那份授权书!他想把你打成‘经济罪犯’!把你送进去!这样,就没人能阻止他名正言顺地接管沈家的一切!甚至…决定沈聿深的生死!”
恶毒!阴险!赶尽杀绝!
一股寒气从林晚的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温伯这是要双管齐下!一边用权势强压,逼医院和警方交出沈聿深;一边泼脏水,把她这个唯一能阻止他的“家属”彻底废掉!只要把她送进看守所,孩子和沈聿深,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那…那怎么办?”林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顶住!”秦铮的声音斩钉截铁,“医院这边,我让老局长亲自出面协调施压,暂时还能顶一阵!经侦那边,我的人己经过去了!他们想立案抓人,没那么容易!需要调查核实!这就是我们的时间!”
“林晚!你听着!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秦铮的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技术科在抢时间复原印文!我们在抢时间顶住温伯的反扑!而你——”
秦铮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必须立刻好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你作为沈聿深合法妻子的身份和行动力!只有你站出来了,以妻子的身份,才能合法地对抗温伯所谓的‘董事会授权’!才能保护沈聿深和孩子!才能把温伯伪造证据、企图谋财害命的罪行,彻底钉死!”
“所以,给我听着!”秦铮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晚心上,“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配合医生!给我活下来!站起来!为了你的孩子!为了沈聿深!为了你们一家三口能活下去!听懂没有?!”
林晚握着手机,眼泪模糊了视线,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来。但这一次,那压力之下,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被秦铮话语点燃的、一种近乎悲壮的熊熊火焰!
活下来!站起来!
为了孩子!为了沈聿深!为了亲手把温伯送进地狱!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对着手机,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嘶哑却无比清晰的音节:
“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