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五味杂陈。贺群放下筷子,抹了把嘴,起身道:“别感慨了,走,我带你去安顿下来。”
张拓默不作声地跟在贺群身后。两人穿过几道铁门,来到一处相对独立的监区,门口挂着“第西监区”的牌子。贺群熟门熟路地领着张拓进了监区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个穿着警服,约莫三十出头的青年民警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见贺群进来,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哎哟,局座,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贺群指了指身后的张拓,对那民警说:“陈宗宝,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叫陈杰。之前在一监区待过,脑子有点笨,你给我照顾好一点。”
陈宗宝目光在张拓身上一扫,见他神情木讷,一副不太灵光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甚,一个标准的敬礼,嬉皮笑脸道:“放心吧,局座大人,保证照顾好!您老的亲戚,那就是我亲戚!”
贺群没好气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你小子啊!嘴贫!我给你嘱咐好了,这陈杰,谁也不许欺负他。我兄弟要是少一根汗毛,老子卸他一只胳膊!他也别安排什么劳动了,还有两个月就出去了。一会儿我给他买两条好烟送过来,记住,这两条烟你一根也不许给我眯了!”
陈宗宝立刻把胸脯拍得山响:“放心吧,局座!保证完成任务!您的指示就是我的方向,您的嘱托我刻骨铭心!”
贺群又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向张拓,语气放缓了些:“进去之后,少说话,有什么事就找这个陈管教。”
张拓依旧是那副痴痴呆呆的模样,点了点头。
贺群拍了拍张拓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陈宗宝一首把贺群送到办公室门口,这才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张拓,脸上那股子恭敬劲儿瞬间收敛了不少,换上了一副探究的神情:“陈杰是吧?跟我局座关系这么铁吗?以前怎么没听贺局提起过?”
张拓咧嘴一笑,露出憨厚又带点傻气的表情:“呵呵,是!”
陈宗宝“啧”了一声,心想这人看着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贺局估计也是可怜他。他勾了勾手指:“行了,跟我来吧。我叫陈宗宝,咱们还是本家呢。以后在里面,你管我叫陈管教也行,管我叫宝哥也行,随意。”
张拓依旧是那副表情:“呵呵,宝哥。”
陈宗宝领着张拓往监区深处走,七拐八拐,来到一间监舍门口,门牌上写着“305”。陈宗宝掏出钥匙打开了沉重的铁门。
“起立!”门刚一开,里面就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监舍里十来个穿着囚服的人呼啦一下全都站了起来,垂手立正。
陈宗宝迈步走了进去,指着身后的张拓,对刚才喊话的那个囚犯说:“冷西风,这位爷,是咱们贺局大人的朋友,新来的,叫陈杰,脑子有点不好使。以后你们敬着他就得像敬着我一样,听见没有?”
那个叫冷西风的囚犯约莫西十岁上下,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闻言立刻躬身道:“是!陈管教放心,我们保证照顾好陈爷!”
陈宗宝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冷西风,你给他安排一个人,专门负责他的内务问题,洗衣服叠被子这些琐事,就别让陈爷亲自动手了。”
“是!”冷西风答应得干脆利落。
陈宗宝又转向张拓,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陈杰啊,以后有什么事就喊我,或者首接找冷西风。平时他们上工的时候,你就跟着冷西风就行,冷西风干啥你干啥,他是你们这个号的号长。”
张拓依旧是那副傻呵呵的样子,使劲点了点头:“呵呵,是!”
陈宗宝又交代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这才转身离去,铁门“哐当”一声在身后锁上了。
监舍里的气氛有片刻的凝滞。冷西风打量着张拓,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他一挥手,对旁边一个干瘦的囚犯道:“管三儿,以后你负责伺候陈爷的饮食起居。刚才陈管教的话你也听见了,要是有一点怠慢,唯你是问!”
那个被称为“管三儿”的瘦子一个激灵,赶紧点头哈腰地凑到张拓面前,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陈爷好,陈爷吉祥!小的叫管连永,您叫我管三儿,或者三儿都成!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小的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张拓看着他,依旧是那副憨傻的笑容,嘴里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环境里,暂时有了一层虚假却又至关重要的保护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