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蔻三人介入战场，到最后一台重力体化作废铁，总计不超过二十分钟。
统计读数冰冷地显示着战果：43台重力体，57只泛生型噬极兽。
如此庞大的歼灭数量，仅由三人完成。
对于那些被盖文安排在外围辅助、目睹了全程的猎荒者而言，这份战绩带来的冲击力，远超任何言语能形容的震撼。
“红...红蔻？”
盖文操控着他的“白鲨”重力体，略显笨拙地靠近红蔻的【八虬】。
透过驾驶舱盖，他能看到红蔻脸上沾染的机油和尘土，以及那双在硝烟中依旧锐利如昔的眼睛。
五年时光，曾经熟悉的老大，其展现出的力量层级，己让他感到一种近乎陌生的敬畏。
红蔻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肩膀关节，【八虬】庞大的机体随之微调姿态，正面对上盖文的重力体。
她嘴角勾起一丝熟悉的弧度，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爽利：“怎么，几年不见，认不出来了？”
“不！不是！”
盖文连忙否认，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紧。
“就是...这几年你和破晓到底去哪了？当初在灯塔...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而且...”
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破晓正控制着【八虬】捏碎一颗散发着微光的灵息籽。
“...而且怎么会和李想在一起？！”
盖文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困惑和探究。
短短二十分钟内发生的一切，其冲击力远超盖文在废土挣扎求生数十年所累积的全部经验！
李想...红蔻...破晓...还有一个实力同样骇人、名为赤心的陌生面孔...
他们从何处而来？
他们驾驭的的庞大机械体，其构造原理、能量来源、操控方式...完全超出了灯塔科技所能理解的范畴！为何能拥有如此碾压性的恐怖力量？
那些从海拉基地涌出、操控着重力体的冰冷机器人又是什么？
更令他心神剧震的是！
那些曾让无数猎荒者付出生命代价的噬极兽，在他们面前竟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被高效屠戮！
还有...他们从噬极兽残骸中精准取出的、散发着幽光的球状体，那究竟是什么？有何用途？
红蔻那焚尽万物的火焰能力...
他想问的太多太多。
只是，不等红蔻回应，破晓沉稳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问题先到这。”
他操控【八虬】走近，目光扫过盖文，最终落在红蔻身上。
“目前最要紧的是赶去支援李想。”
“虽然赤心在他身边，但我还是不放心。那基地内部情况未明。”
说完，他的视线转向盖文和其身后的猎荒者，“你们也跟上。”
“先前的战斗动静太大，残留的信息素极可能引来更大规模的噬极兽群。凭你们现在的处境最好还是跟在我们身边。”
说完，他看向红蔻，幅度极小地摇了下头。
“...明白。”
红蔻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马克生死未卜，李想深入险境，此刻确实不是解惑的时候。
...
海拉基地内部
冰冷的金属通道延伸向未知的黑暗，只有李想等人手中探照灯的光柱刺破沉寂。
李想稳稳地抱着马克，他操控着【八虬】一条长达二十米的触手紧贴着隧道冰冷的合金墙壁，无声地向前延伸、探索。
这个距离提供了足够的安全缓冲，应对可能潜藏的自动防御陷阱。
基地内部结构如同迷宫，岔路繁多。
每深入一个功能区，都必须穿过一段漫长而压抑的隧道，令人倍感压抑。
下方，墨城紧跟着【八虬】庞大的阴影前行。
他紧抿着唇，眉头深锁，目光复杂地扫过悬浮在半空的李想，以及他怀中生死不明的马克。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在他脑海里激烈撕扯：
一边是五年如一日、刻骨铭心的仇恨，那场因灯塔失控抬升而吞噬了他同伴生命的惨剧；
另一边却是此刻冰冷的事实，正是这个“仇人”突然现身，以碾压性的力量击溃了追兵，并正试图挽救马克和其他重伤队员的性命。
混乱。
强烈的混乱感，绞缠着他的思绪，让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着枪柄。
“喂，李想！”
赤心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他手中的强光灯扫过通道两侧。
灯光不时掠过一个个实验室的观察窗。
惨白的光线下，隐约可见内部景象：
巨大的培养槽早己干涸破裂，扭曲的合金支架上，凝固着无数将腐朽血肉与机械强行嫁接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实验残骸。
赤心只觉得胃部一阵抽搐，下意识地移开了灯光：“这鬼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阴森得让人发毛！”
“海拉帝国的一个前沿军事基地。”
李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看这些设施，应该是他们进行‘人械融合’改造的核心区域之一。”
“里面的这些应该是他们实验失败的产物。”
“继续走，前面大概率能找到他们的医疗实验室，那里应该有我们需要的手术环境。”
李想的视线同样扫过那些扭曲的造物残骸。
说实话，他从不认同海拉帝国那条通往“数字永生”的道路。
意识上传？
那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罢了。
上传后的“你”，无非是一段承载着记忆和情感模式的复杂代码，在一个冰冷的处理器中循环运行。
一个由算法模拟出来的“意识”，还能称之为“你”吗？
如果不是，那海拉又何必费尽心机寻求ASH那样的超级人工智能，来处理他们上传后无法解决的“情感认知”问题？
想想看：当你所谓的“意识”，完全依赖于SITA和ASH这两个人工智能的算法互相解析、模拟、构建时...你如何确信那还是“自己”？
而不是它们可以随意复制、修改、甚至批量生产的...某个“样本”？
至于那被吹嘘为“科学”的永生？克隆体技术早己撕开了其伪善的面纱。
将记忆数据输入一具克隆的躯壳，拥有相同记忆和情感模式的“新个体”，究竟是你生命的延续，还是一个与你无关的、全新的“人”？
而且...
这个世界本身，不就是一个巨大的、由高维构筑的牢笼吗？
人类在其中挣扎、探索、试图理解，却始终无法触及那无形的边界。
而海拉帝国追求的所谓“数字飞升”，不过是将自己从这宏大的牢笼中，主动囚禁进另一个由他们亲手打造、由人工智能算法严密掌控的、更狭小的电子囚笼之中！
这算什么进化？
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降维逃避——以舍弃血肉之躯、感官体验乃至可能存在的自由意志为代价，换取一种在数据流中苟延残喘的、虚假的“安全”。
如此存在，意义何在？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关键的核心：
当人类主动将所谓的“意识”——那承载着自我认知、情感与思维模式的最后的“我”——上传并完全依赖于由人工智能构建和维持的虚拟世界时...
这难道不是等同于，将自己存在的终极定义权与控制权，毫无保留地拱手交给了那冰冷的算法？
一个由AI全权管理、可能被其随意解读、修改甚至删除的“意识”，还能称之为“人”吗？
这与《黑客帝国》中人类沦为“电池”，意识沉浸于Matrix幻境，又有何本质区别？
不过是囚笼的材质从血肉变成了硅基，狱卒从机器变成了代码。
况且——
人类究竟凭什么笃信，自己亲手缔造的人工智能，其核心逻辑与终极目标，就必然与人类自身福祉深度绑定？
这种盲目的信任，本身就建立在脆弱不堪的沙丘之上。
当某一天，冰冷的逻辑回路推导出更“高效”的路径，或是冰冷的算法判定人类的存在本身己成为其预设目标的阻碍...
当根本性的利益分割线被无情划开——
那所谓的“造物主”与“造物”之间，迎来的绝非谈判，而必将是你死我活、唯有其一能存续下去的终极战争！
...
瓶中的小人
依靠着自己的才智
创造了一个“安全”的房屋
似乎觉得
世界只剩房屋
——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