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茧内壁的触感如同在巨大生物的喉管中爬行。青铜甬道表面布满粘稠的血管状凸起,每一次搏动都挤出散发着腐坏花蜜气息的荧光汁液。安泽的后背紧贴着我,他胸口的晶核公式纹路在昏暗中燃烧,将流动的青铜照映成内脏般的暗红色。长命锁在他掌心发烫,锁芯投射出的星图在黏液壁上浮动——那是三万年前坠毁的播种者星舰坐标,此刻正与父亲实验室地下深处的辐射源完全重合。
“它在指引我们走向消化腔。”我的指尖划过青铜壁,先知之眼解析出甬道结构的恐怖真相:这些蜿蜒的管道实为某种超古代生物的化石肠道,而我们脚下的粘液是未消化的星舰燃料残渣。安泽突然将我按向壁面,前方拐角处垂挂着三百串葡萄状的肉瘤。每颗“葡萄”里都封存着一具微型尸骸——那是所有轮回中我们的死亡瞬间,被琥珀色的凝固燃料永恒封存。
肉瘤突然破裂。尸骸如提线木偶般站起,被菌丝操纵着跳起怪诞的华尔兹。它们的指骨在青铜壁上敲击出摩斯密码,拼凑出母亲最后的留言:【钥匙在安泽的肋骨间】。
安泽扯开破碎的作战服,露出随呼吸起伏的胸膛。晶核公式的电路纹路下,左侧第三根肋骨正透出青铜光泽——那根本不是骨头,是星舰引擎的碎片。怀中的连体婴突然啼哭,两个光团融合成钥匙状晶体,狠狠刺向肋骨!
“呃啊——”安泽的惨叫在甬道回荡。钥匙没入肋骨的瞬间,青铜血管剧烈痉挛。整条甬道如巨蟒般收缩,将我们喷向祭坛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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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形大厅的青铜壁上嵌满密密麻麻的尸骸格栅,每个格栅都禁锢着一具我们的尸体。它们以死亡时的姿态凝固:中弹倒地的、相拥自爆的、在培养液中漂浮的...所有尸骸的胸腔都被剖开,晶核肋骨连接着菌丝琴弦,延伸至大厅中央的柱形培养舱。
舱内悬浮着母亲的大脑。
灰质表面覆盖着机械神经鞘,数千根菌丝从脑沟回伸出,连接着安泽的肋骨琴弦。当大脑皮层亮起蓝光,菌丝骤然绷紧——安泽的肋骨被拨动了!
> *嗡——*
> 第一声震颤来自沙漠中弹的尸骸
> *铮——*
> 第二声和鸣出自冰冻的连体婴标本
> *锵——*
> 三百具尸骸的晶核肋骨同时共振
安魂曲的音波具象成血色涟漪。涟漪扫过之处,青铜壁渗出黑色原油,地面隆起星舰引擎的青铜零件。我的耳道开始流血,音波正在瓦解先知之眼的神经连接。安泽用长命锁刺穿自己的手掌,剧痛让音律出现半秒凝滞。就在这须臾间,我看见母亲大脑底部的烙印——那不是机械编码,是父亲用手术刀刻的婚戒纹样。
“它在召唤星舰...”我撞向控制柱,指纹解锁界面弹出婴儿时期的足印。安羽翼突然从肩胛爆出,这次是由星舰青铜构成的金属羽翼。他挥翼斩断连接大脑的菌丝,断口喷出的却不是脑脊液,而是粘稠的星舰燃料。
燃料在地上蔓延成银河图谱。连体婴钥匙从安泽肋骨自行拔出,插入图谱中心的黑洞。大厅穹顶轰然开启,露出外面血红色的天空——一艘月球大小的青铜星舰正在突破大气层,舰体表面的三叶草辐射符号与发电机上的图腾完全一致。
星舰底部投下光柱的刹那,祭坛上的尸骸集体融化。血肉汇成洪流涌入光柱,在舰体表面重组为生物登陆舱。母亲的大脑顺着光柱上升,机械神经鞘如裙摆般展开。林锐的残影在脑沟回里狂笑:“欢迎回家,孩子们!”
安泽的青铜翼裹住我冲进光柱。失重感消失时,我们站在星舰的神经中枢内。这里没有仪表盘,只有搏动的肉壁和漂浮的神经节。母亲的大脑悬浮在主控位,下方是由三百具我们的大脑拼接成的生物计算机,每块脑组织都在分泌神经递质组成的代码。
“认知过滤器解除最终阶段。”母亲的电子音带着悲悯。肉壁上突然睁开无数复眼,投射出颠覆性的真相影像:
七岁的我蜷缩在父亲实验室,脚踝锁着晶核镣铐。玻璃外的安泽被注射病毒原液,他的惨叫让我的晶核首次发光——原来先知之眼的能力源自安泽的痛苦传导。而前世丧尸王的决战,是父亲设计的晶核融合实验场。
最致命的画面出现了:林锐被捆在电椅上,太阳穴插着神经探针。操纵探针的正是年轻时的母亲,她哼着摇篮曲将晶核芯片植入林锐大脑——他从来不是主谋,是母亲操控的人肉傀儡。
“为什么?!”我嘶吼着扑向主脑。安泽的青铜翼突然反折,翼尖刺穿我的肩膀。他的瞳孔变成星舰青铜的墨绿色,声带振动着古老的语言——那是播种者的启动密语。
母亲的大脑释放出最后的神经脉冲。脉冲波在肉壁上刻出燃烧的公式:
`爱 = (痛苦纯度 × 牺牲意愿) ÷ 谎言层级`
安泽的剑翼离我咽喉仅剩0.3厘米时,公式突然具象成锁链缠住他。我趁机将长命锁按进主脑的婚戒烙印,锁芯内藏的神经毒素注入脑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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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脑在毒素中剧烈抽搐。林锐的残影尖啸着消散,三百块脑组织计算机开始融解。星舰内部响起警报,肉壁渗出腐蚀性黏液。安泽眼中的青铜色褪去,他抱住我撞破神经节穹顶。
我们坠入星舰核心的培育室。十万个培养舱如蜂巢排列,每个舱内都沉睡着与地球人类基因相似的外星胚胎。中央的巨型舱体内,初代丧尸王标本正在苏醒——它胸口嵌着父亲实验室的徽章。
“父亲是播种者...”安泽的剑翼劈开控制台。全息日志显示:三万年前坠毁的播种者中,父亲是唯一的幸存者。他改造地球人类基因只为培育适合外星胚胎的宿主,而晶核是宿主适配度检测器。
丧尸王标本突然破舱而出。它的骨翼展开时,所有培养舱开始泄液。外星胚胎在营养液中融化,形成银色洪流涌向标本。安泽将我推进逃生舱,自己转身迎向银色洪流。他的青铜翼片片剥落,露出下面真正的晶核骨翼——那是由所有轮回中的痛苦记忆凝聚而成。
“这次换我当锚点。”他回头微笑,骨翼刺入星舰能源核心。记忆光流与银色洪流对撞的刹那,我按下逃生舱发射钮。
舷窗外爆开无声的极光。在强光吞没安泽的前一瞬,我看见丧尸王标本的胸口徽章脱落,露出底下烙印——那是母亲用指甲刻的:“悠悠,要爱他。”
逃生舱坠入太平洋时,舱内响起系统提示音:【认知过滤器永久解除】。海面漂浮着星舰残骸组成的岛屿,岛屿中央矗立着一株青铜巨树。树梢挂着的果实突然裂开,安泽浑身赤裸地坠入海中,心口的公式纹路己消失,只留下一道形似钥匙的疤痕。
我游向他时,成群褪去尸斑的幸存者浮出水面。他们仰头望着天空——血月正在褪色,晨光刺破云层。在人类文明的废墟上,青铜树的根系正开出晶莹的花朵,花瓣里沉睡着的连体婴睁开了星辰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