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粮仓的钢制闸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将最后一丝天光彻底吞噬。应急灯管滋啦闪烁，在血红的大豆浪潮上投下鬼魅的流光。浸泡在豆海中央的初代丧尸王标本缓缓抬起石膏色的手臂，指尖滴落的黏液在豆堆上蚀刻出燃烧的纹路——那正是安泽后颈晶核的拓扑学投影。
“它在复制我的能量图谱。”安泽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他作战服后背的布料突然隆起，晶核纹路刺破织物，在昏暗空间中投射出幽蓝的光带。光带触及标本的刹那，整片豆海开始沸腾。
咕噜…咕噜…
成千上万吨大豆如活物般翻滚，豆粒在黏液中膨胀爆裂，伸出粉白色的菌丝。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编织成网，所经之处金属货架如蜡般融化。一株三米高的真菌巨树从标本脚下破土而出，伞盖上垂挂的孢囊像无数颗搏动的心脏，表面覆盖着与安泽晶核同频的荧光脉纹。
“退后！”我将安泽拽向升降梯。他的军靴底己被菌丝黏住，鞋跟撕裂时带起粘稠的丝网。菌毯突然拱起形成血肉管道，管内壁密布的纤毛如舌头般卷向他的小腿。
冷冻枪的液氮束划破黑暗。被击中的菌丝瞬间脆化断裂，断口处却喷出猩红孢子雾。雾中浮现出母亲扭曲的面容，菌丝在她七窍间穿梭编织，组成新的警告：“种...子...是...卵...”
安泽突然跪倒在地，后背的晶核光带被强行抽离。光流如银河倾泻注入标本体内，石膏色的皮肤开始透出玉石般的光泽。它胸腔内亮起熔炉般的红光，透过半透明的肋骨，我看见林锐的机械脊椎正在标本心脏位置搏动。
“军械库！”我架起安泽冲向防火通道。菌毯在身后翻涌追赶，所过之处地面生长出肉瘤状的真菌簇。每簇菌菇顶端都裂开口器，齐声诵念诡异的圣诗：
＞ *“血肉为壤，晶核为露”*
＞ *“父赐骸骨，母授胞衣”*
防火门被菌丝焊死。安泽用染血的手掌按上门禁，晶核能量烧穿生物覆盖层。闸门开启的瞬间，菌毯巨浪拍击而来，我转身喷洒记忆清除剂。蓝雾接触菌丝的刹那——
滋啦！
雾气突然凝结成亿万冰晶尖刺，将菌浪钉在半空。尖刺折射着应急灯光，在军械库铁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光斑中浮现出林锐的全息投影，他正抚摸着培养舱里的婴儿版安泽：“惊喜吗？你们的战术反应都在模拟程序里。”
真正的危机在头顶爆发。军械库顶棚的通风网突然坠落，暴雨般的孢子囊倾泻而下。每个囊体破裂后都爬出巴掌大的安泽克隆体，它们后颈嵌着微型晶核，手持用菌丝硬化成的刺刀。
“左边归你！”安泽将我推向弹药架，自己撞入克隆体群。他的匕首划开小号复制品的喉咙，喷出的却是荧光蓝的菌液。液滴沾到他皮肤的瞬间，晶核纹路如滴入清水的墨迹般晕染扩散。
先知之眼疯狂报警。扫描显示菌液含有逆向转录酶，正在改写安泽的基因序列。更恐怖的是菌毯地面——在记忆清除剂冰晶的照耀下，整个军械库地表变成了半透明的生物膜。膜下三米处，三百个培养舱如子宫中的胎儿般悬浮在营养液里。每个舱内都沉睡着不同年龄的我们：胎儿期蜷缩的连体婴，七岁病床前递苹果的场景，甚至还有我们前世在沙漠基地的初吻。
“它们在用我们的记忆当培养皿！”我击碎冷冻枪的能源罐，将剩余记忆清除剂灌入液氮管道。超低温蓝雾喷涌而出，克隆体在雾中冻结成冰雕。安泽趁机将炸药贴在标本连接的菌丝主脉上。
引爆器按下的瞬间，标本胸腔内的林锐脊椎突然伸出神经索，刺入安泽后颈的晶核接口。
剧痛让安泽的瞳孔涣散。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调转枪口指向我，右手却死死掐住自己持枪的手腕。菌毯趁机缠绕而上，在他身上编织出新娘头纱般的真菌蕾丝。圣诗吟诵达到高潮：
＞ *“骨血相融，双王加冕”*
＞ *“于腐土中，诞永生花”*
冷冻枪从我手中滑落。在枪械坠入菌毯前的0.3秒，我看到了母亲最后的讯息——菌丝在枪管表面拼出父亲实验室的密码，而那个密码正是我婴儿时期指纹的拓扑编码。
“安泽！低头！”我嘶吼着扑向军械库主控台。指纹按上识别屏的刹那，所有培养舱的照明灯同时亮起。强光中，三百个沉睡的“我们”睁开眼睛。
标本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它挣脱菌丝主脉扑来时，安泽体内的双股基因链终于完成对抗。他撕裂真菌头纱，后背爆出真正的晶核骨翼——那翅膀由亿万冰晶尖刺构成，每根尖刺都折射着记忆清除剂的幽光。
骨翼挥动的寒风冻结了扑来的标本。在它凝固的惊愕表情中，安泽的唇贴上我耳畔：“该醒来了，悠悠。”
我们交叠的手按向总控台红色按钮。自毁倒计时启动的轰鸣声里，菌毯上的冰晶圣诗开始融化，汇成一道血溪流向培养舱矩阵。血溪经过之处，克隆体们如蜡像般融化，在菌毯上浇灌出真正的花海——那些花的花蕊里，都跳动着微缩的晶核星辰。
在火焰吞没一切的最后一刻，我看见最初那个胎儿期的培养舱缓缓开启。里面的连体婴分离成两个光团，轻轻飘落在我们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