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
上庸城的血腥气尚未散尽。
城内的几百多降卒己被悉数收押。
清点战果，竟意外收获了六百石粮食，还有一些宝贵的肉食。
张珩命人将肉全部拿了出来，又命陈大将受伤严重的战马杀了。
大锅架起，浓郁的肉香弥漫在刚刚经历血战的城池上空。
配上香喷喷的荆州大米，麾下将士们自半月前出师奔袭，今日总算能吃顿好的了。
张珩安排好一切后到城楼上。
城外大水早己经退了，露出一条狭窄的泥泞土路。
土路尽头，郭宝的大军并未退去。
看着士气低沉的军队，大部分兵士连武器都没有。
张珩心中忽起了一丝恶趣味。
“多谢郭将军慷慨赠粮！解我上庸燃眉之急！”
随后又让站在城墙上的兵士也跟着喊。
“感谢郭将军赠粮！！”
正因攻城受挫，军中粮草不多的郭宝。
听得这刺耳的嘲讽，气得眼前一黑，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猛地勒转马头，带着亲卫冲到城下，指着城头的张珩怒骂。
“城上鼠辈！安敢如此猖狂！速速开城受缚，尚可饶尔等狗命！待我大军破城，定将尔等挫骨扬灰！......”
张衍趴在城墙上，听着城下的暴怒咆哮，反而鼓掌大笑。
“郭将军何出此言？本官乃朝廷钦命的梁州刺史，倒是将军你，擅动刀兵，悍然攻打本州治所上庸，意欲何为？莫非是想学那王敦、苏峻不成？”
“你是张珩？休得胡言！梁州刺史岂容你这等藏头露尾之徒冒充！定是流寇宵小！”
张珩知道，此人是桓冲的部将，这次敢出兵肯定是和谢安脱不了关系。
估计是和南阳有关，毕竟杀了不少人，又抢了戴氏的粮草。
对方只需在朝堂上添油加醋一报，谢安巴不得你桓氏出兵呢。
最好能斩几个桓氏族亲，要不然给他加使持节干嘛。
这玩意跟皇帝亲临一个权利，不过张珩才不会用呢。
南阳的事最坏不过撤了他的将军，但等他拿下汉中，除非北府军亲至。
否则他绝不会认账，离开南阳时，他己写好一份奏报陈情。
但张珩觉的没什么用，大概率会被谢安扣下的。
看着城下嚣张的郭宝，张珩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的帛书，高高举起，朗声道。
“此乃朝廷任命诏书及符节印信！郭将军若不信，可近前一观真伪！”
阳光洒在帛书上，金线绣制的龙纹和朱砂大印清晰可见。
“哼！兵荒马乱，伪造印信何难？岂会被尔等伎俩蒙蔽！今日定要拿下你这冒名顶替的逆贼！”
张珩也不想再逗他了，收起任命文书。
“郭将军，你执意要打，本官奉陪到底。只是，将军可曾想过后果？你此番作为，究竟是奉了桓公之命，还是自作主张？若因此挑起桓谢两家争斗，你可问桓公敢与北府军一战？”
提到“北府军”三字，郭宝猛然想起桓冲那日被气得呕血的情景，气势不由得一馁。
张珩见其气势变了，继续忽悠。
“将军还是退兵吧！桓公重病在身，如何应对势如破竹的北府军？若两家为求缓和，将军你，怕是第一个要被斩首谢罪！”
说罢，张珩拂袖转身，从容步下城楼，只留下满脸震惊的郭宝。
其实张珩还是很欣赏这个郭宝的，从来到上庸后，此人还是有点东西的。
从入城就开始戒备，害的张珩在泥里趴了俩个时辰。
最后放弃也是认为自己走了，之后城里那么乱，对方还能边跑边整军。
带着两千人离开了上庸，城里留下的人还能自发组织反抗。
至少不是个铁憨憨，就是智商有点不够用，或许配个军师会好点。
......
城外，郭宝带着大军打算回中军驻地。
一旁的几个副将看其脸色难看，都不敢上前。
一名满脸烟灰的校尉连滚爬爬地冲到郭宝马前，嘶声哭喊。
“报——！将军！不好了！中军粮囤……粮囤遭细作纵火！火势太大……救、救不得了！存粮……全没了！”
“什么？！”
郭宝如遭雷击，眼前一黑，从马上摔了下来。
此刻断粮，军心顷刻就会崩溃！回去？损兵折将又丢了上庸，还烧光了军粮，桓公岂能饶他？
绝望之中，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闪现，张珩能用洪水，我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郭宝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快速起身翻上马背。
“快！速去上游！寻找狭窄处，给我筑堤！堵住河水！我要水淹上庸！”
上庸城内，张珩得知郭宝去了上游差点没笑出声。
随后下令让士兵轮番休息，每次派三百人穿过浮桥从山上进行骚扰。
每次等敌军开始筑堤，山上就开始射箭。
郭宝也不白给，吃了两次亏后竟然摸到了山上。
双方又在山上混战，几次下来张珩觉得太吃亏了。
派人奇袭了城外的中军大营，陈大还差点活捉了郭宝。
就这样一晚上双方都没占到便宜。
首到天亮，上游的河堤还是让郭宝筑了起来。
看着护城河的水越来越少，张珩知道就算淹不了城也能从护城河过来。
“蒲铭，将降卒衣物尽数剥下！丢进护城河内！”
此命令一出，营帐中的几个人都懵了。
不杀降是张珩的军规，如今却要改了吗？
见众人都疑惑，张珩才解释了自己的用意。
很快，几百名只穿着单薄中衣的降卒被驱赶到护城河的泥水里。
城楼上一排排弓箭手瞄准，三百多降卒进入泥水后没有人逃跑。
而是大喊。
“郭将军救我！”
“叔父救我！”
“兄长救我！”
“......”
本想准备攻城的郭宝在山上看得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想到张珩竟使出如此阴损的一招！
士兵们看着眼前同袍在泥泞中垂死挣扎的惨状，又闻着上庸城头飘来的肉香。
腹中饥火与心中恐惧交织，不满和绝望的情绪在军中蔓延。
营中开始出现骚动，郭宝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彻底败了，败得毫无余地。
再拖下去，不用张珩动手，自己的军队就会先崩溃，甚至可能反噬自身。
“将军...先救人吧，要不军中恐生大变啊！”
“...”
副将在一旁，声音颤抖地提醒。
郭宝绝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疲惫和恐惧。
“去派人去上庸，求见张刺史就说就说本官愿和谈...”
谈判的过程屈辱而短暂。
张珩稳坐城楼，气定神闲。
郭宝的代表在刀枪环伺下，汗流浃背。
最终，张珩开出了价码，交出所有战马，三百副盔甲和武器、所有箭矢等等。
双方开始讨价还价，最后张珩讹了郭宝一百匹战马和若干武器箭矢。
盔甲郭宝是死活不愿意拿出来，张珩也没坚持。
看着郭宝带军离开，张珩这才松了口气。
他知道等下次敌军再来，上庸基本保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