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二位少爷,老爷吩咐过,没有他的准许不得进入仙鹿苑中。”
仙鹿苑外,西名府兵身披玄色锁子甲,横戟而立,枪尖猩红的缨穗在暮色里泛着暗红,为首的府兵首领伸手阻拦。
“庭哥,我们还是走吧,你看连门都进不去!”
严邵庆本就不情愿过来的,但还是禁不住严邵庭的硬拉,再加上自己对白鹿的好奇,真的有鹿是白色的?半推半就之下,俩人就到了仙鹿苑大门前。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骤然响起。
严邵庭身后的灰衣中年人面皮松弛,三角眼里闪着阴鸷的光:“小公子要去的地方,是你们这群没长眼的人能拦的?”
说罢,随意撩起袖口,半截嵌着云纹腰牌显露出来锦衣卫镇抚司的令牌。
那府兵首领脸色瞬间煞白,“啪” 地又是一记耳光落在自己脸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二位少爷,小人也是奉命行事,不要跟小的一般见识……”
他转头冲身后摆摆手,“兄弟们,时辰到了,换岗!”
随着一阵甲胄碰撞声,府兵们转身首接退去,只留下空荡荡的庭院。
“这...”严邵庆还是有点不习惯,这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了?以前的生存法则在这里不能用啦。
“愣着干嘛?快走!”
严邵庭拽着还在发怔的严邵庆冲进园子。
暮色中的仙鹿苑占地足有半亩,汉白玉围栏围着大片青草地,远处几株古槐枝桠交错,这仙鹿苑不比自己的梅香院小呀。
要不说是严府呢,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里,一头鹿都能有自己的院子,还专人看守。
“阿庆!快看!” 严邵庭突然扯着嗓子喊道。
栅栏内,一头白鹿静立在槐树下,浑身皮毛白得近乎透明,在暮色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它的鹿角分叉如珊瑚,质地坚硬得泛着冷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来人,尾尖偶尔轻轻一扫,惊起几只蛰伏的蟋蟀。
严邵庆屏住呼吸。他前世去过不少动物园,却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生灵。
可当白鹿抬头的刹那,那双眼睛里闪过的暗红幽光让他脊背发凉有意无意的回想起严世蕃说过的话,“拉下去剁了喂仙鹿”,这白鹿嗜食人肉的,难道是真的?
“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闲得发慌?”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严邵庆浑身一震,转身便见严世蕃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
“拜见爹爹!”
兄弟俩慌忙行礼。严邵庭立刻扑过去抱住父亲的手臂:“爹爹,我和阿庆从没见过白鹿,就想来看看……”
“行了,看也看过了,回书房做功课去。” 严世蕃挥了挥手,目光却始终没离开白鹿。
这时,管家严忠捧着银盘快步走来,盘中的鎏金小刀泛着冷光。他身后两个家丁死死按住白鹿的头,刀锋划过鹿角的瞬间,殷红的鹿血滴入银碗,在暮色里宛如凝固的朱砂。
“快,送去天师府。” 严忠低声吩咐。
严邵庭惊呼一声:“爹爹,为什么要割白鹿的角?”
严世蕃难得露出笑意,抚着儿子的头道:“小孩子家不懂,这是给陶天师炼丹用的。”
严邵庆心里猛地一沉,原以为白鹿只是严家用来邀宠的祥瑞,没想到竟是送到宫中炼丹。而严世蕃口中的陶天师就是专门为那位炼丹的陶仲文。
想起史书里记载的嘉靖帝二十年不上朝,整日在西苑炼制 “九转金丹”,严嵩父子靠着进献奇珍异宝、操办斋醮仪式步步高升。
“严钱,带二位少爷去书房。”
严世蕃突然沉下脸,“等会儿我要检查功课。”
严邵庭耷拉着脑袋,嘴里嘟囔着 “又要倒霉了”,被严钱领进了书房。
推开雕花槅扇门,龙涎香与松烟墨的气息扑面而来。
紫檀木书架上整齐码放着《道藏》《御制文集》,角落的博古架上,汝窑香炉中正升起袅袅青烟。最显眼处挂着一幅《青词颂圣图》,严嵩遒劲的题字旁,还钤着 “少师青琐” 的朱印。
环视了一周,书架上的《嘉靖邸报》引起了严邵庆注意,踮起脚,从书架上取下《嘉靖邸报》,泛黄的纸页间,几片干枯的紫薇花瓣簌簌掉落 这是严嵩批阅奏折时常用的书签。
严邵庆轻轻着花瓣上工整的馆阁体批注 “倭患日炽,当抚”,这时,门外传来铁甲相互碰撞的轻微声响。
原来现在是嘉靖三十西年了!
“二位少爷,您们在此处等一下老爷,有什么需要吃的,尽管吩咐老奴。” 严钱躬身退下。
严邵庭百无聊赖地趴在书案上,用朱砂笔在宣纸上涂画乌龟,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调。
严邵庆却被邸报上 “浙江倭乱”“工部采木” 等条目吸引,心跳不由得加快。
脚步声由远及近,严世蕃手中把玩着一枚羊脂玉扳指,目光扫过书案:“庆儿居然对这个感兴趣,可看得懂?”
严邵庆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邸报差点掉落:“孩儿…… 孩儿不是故意翻阅的……”
“无妨无妨。”
严世蕃在太师椅上坐下,“来,你俩过来。我考考你们,‘君子怀德,小人怀土’,作何解?”
严邵庭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父亲,”
严邵庆深吸一口气,“君子心系德行,小人贪恋田宅。此句意在教人格局高下之分。”
严世蕃眉峰微微上扬:“倒是有些见地。《论语》里仁篇可能背诵?” 严邵庆在记忆中搜索,虽然前世上学时学过,但都是零零散散,完整背诵有些吃力。
他磕磕巴巴地背起来:“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虽然中间偶有卡顿,但大部分内容都背了出来。
严世蕃重重拍了下扶手:“好!庆儿倒是让爹爹意外。不错不错,上次能说出九思,看来读书还是有点底子。”
他转头看向严邵庭,“邵庭,你且记下,读书当如你弟弟这般用心。”
严邵庭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不知所措。
严邵庆偷偷瞥了眼严邵庭,庭仔~,抱歉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