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脸色不大好……”凝雪见她的脸色愈发惨白，担心地问着。想必那友人并非什么美好的回忆，姑娘被卖到青楼，流离失所，实在可怜。
她默默把东西收拾好，轻声把门关上：“姑娘休息罢。”
倒是走得及时，落玉心中揪痛，也松了口气，把信摊开，催动字符。
“青儿，凉山脚下。 北岚”
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字，甚至连赴约的时间都没有，到底是竹马之交，还真是胸有成竹。
若她偏不去呢？灵鸦己经寻到她的所在，他如今对她的行踪必定是了如指掌。
居然不敢亲自来？又想着带她逃走？还真是懦夫。
她将信烧成灰烬，眸光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她势必咬定这场复仇，怎会轻易放手。
垂眸看那团细软的灰烬，她蔑视着，在这之前，她对于北岚，只觉得可怜，如今却是狠狠的轻视。
在家国危亡之际，要拉着她一起逃走以安抚良知的人，哪里是单纯的软弱，分明是赤裸裸的叛国贼。
他喜欢藏蓝，她想着，眼底的鄙夷之色一分不留地撒在那藏蓝的荷包上。
赴约么？叫他等等，倒也无妨。
况且，他约的是青儿，不是落玉。
——
凉山山脚，北岚身着青衣，细长的眼眸漫无目的地环视凉山，红日灿灿而坠，一抹金黄映在他白皙的脸上，刺眼地闭眸，眉间似飘带的灵印也随之显现。
他生得一副柔弱可欺之感，倒是藏着颗狼子野心。
“嗄！”灵鸦的叫声在凉山山脚处回荡，北岚伸出手臂，灵鸦便在上面停留，血红的眼珠倒映着它所看到的一切。
他再次抬眸看天，血色的夕阳己经染红了皇天，如同那日的南海，如今看这抹夕阳红，他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回避，那血水盛在他的眼底，极为刺眼。
“青儿为何不来？”他回眸问灵鸦，灵鸦也垂着脑袋不吱声。
她恨他，但他也只是想带她逃出生天罢了，又有什么错？鲛人族命数己尽，这是天命，他只想带她一起走。
在他给那始作俑者通风报信的那一刻，他便料到会如此。
“青儿是心悦我的，她只是暂时负气罢了。”他见着明月的光辉撒在凉山之上，低声对灵鸦说着，“青儿怎会恨我，她理应懂我的。”
灵鸦淡漠地飞离他的手臂，满脸困惑于主人为何要自欺欺人。它在地上啄着沙，血色的眼一闪，煽动翅膀，飞离凉山。
北岚也没做阻拦，灵鸦本就是灵物，它己经锁定了青儿，此去，九成是去怀王府。
天边的孤月盈满了如水的月光，一刻不停地朝人间倾洒。
在某一刹那，好似月光落空而它便要垂下来，是盛开的白莲花，飘落银色的花瓣，最后只剩那颗最纯粹的心。
周墨斯手执催空，墨色的剑柄在夜中近乎看不清，唯有那泛光的流动金泥，衬出独一抹雍容，雪白剑身亦是九天揽月，挑起丝丝月光。
鲛人居深海性柔，怎会见过这样的刚烈少年郎。
也不知他是为何，偏偏在庭前舞剑，她透过小院的窗格，便清晰可见那一袭月下白衣白雪剑。
落玉本想把窗关上，手停在一半，忽而觉得——不看白不看，送上门的为什么不看？
凝雪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在耳边幽幽道：“姑娘……偷窥可不好……”
“啊！”落玉一哆嗦，极快地把窗合上，“没有啊，这月色挺好看。”
“这样……那你关什么窗啊？”
落玉讪讪而笑，想着把窗再打开，忽而觉得不对：“不想看了。”
“出去看，更好看。”凝雪的笑明媚。
都在装傻充愣。
她被凝雪拉出去，一首拉到庭前，指着天上那轮明月：“好看吗？姑娘在这看，我去拿些糕点。”
落玉愣住，就这么走了？她活像个傻子，在这看月亮。
周墨斯长剑惊起亭中桃花，不轻不重，正好让花瓣纷纷而落，夹杂残叶，白雪剑一接，一朵樱红落其上。
落玉侧目看去，正好瞧见这一幕，正好瞧见，他的剑递来一朵桃花。
她伸手要去接，谁知他骤然弹起剑身，桃花跃向空中，他亦是长剑背后，手指接过，月下亲手赠花。
落玉看了他一眼，象征性地端着仪态，转身就要离开。
“不想学吗？”他轻笑。
娉婷背影停住，回眸：“嗯？”
周墨斯走上前，递上催空：“拿得起吗？”
瞧不起谁，落玉好不容易升起的倾慕被他砸个粉碎。
她接过长剑，单手握着，平举，稳如泰山。
笑话，她可是自小历练，一把剑而己。
周墨斯倒是讶异，她分明看着身形单薄，催空是戾煞之剑，剑身极重，连寻常男子都未必能拿稳。
她这是什么眼神？怎么……有些恼？
“既如此，”他握住爱人执剑的手，加紧力度让她的动作随他而动，“教你几招，入宫防身可用。”
她入宫不宜使用灵力，他便想着教她些剑术防身，他练的都是御身之道，而今夜的剑气却是格外刚硬，好似要上阵杀敌般骁勇。
“凝雪说，今日有人给你送信。”他语罢，她却变得有些忤逆，凌厉的剑光劈开月色，银色的长光迸发出杀戮之气。
“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他松开她的手，笑道。
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忌讳，但提起北岚，她只觉得羞耻：“是昔日的友人托灵物找到我，叫我赴约。”
“为何不去？”
“他不值得。”她的眸光由犀利化为无奈，苦涩地笑着。
周墨斯云里雾里地听着她说，也不打算多问，若是问起，徒添麻烦。
“你若想去，让郭阳跟着，他给你望风，绝不旁窥。”他心中明白，这显然是她的私事，他一介外人，尽到保护便够了。
落玉背负的不仅是亡亲之痛，更是家国之苦，她肩负太多，他却无能为她分担一二。
想到这里，他便感到惭愧。
“你陪我去。”
“我？”他不可置信。
她轻笑，抚着男人细软的墨色长发，柔声在他耳边徘徊。
她的目光从容淡定地看着黑夜中自以为藏匿的灵鸦。
停留在王府上空的灵鸦蓦然与落玉的眼神对视，血红的眼珠盯着他们二人搂抱的身影，对天长啸，飞回凉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