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铜门的路比记忆中更崎岖。手电筒的光束在岩壁间晃出破碎的光影，密洛陀拖拽时留下的湿滑黏液偶尔出现在脚边，提醒着他们刚才的凶险尚未完全散去。
“他娘的，这鬼地方连个正经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胖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过碎石堆，嘴里嘟囔着，“等出去了，胖爷我非得找个馆子，点三盘红烧肉，配二锅头，喝到天昏地暗。”
吴邪跟在后面，目光扫过前方一块半嵌在石缝里的青石板。记忆里，胖子就是在这里踩空，半个身子滑进了下方隐藏的暗河，虽然没受重伤，却呛了好几口带着尸臭的冷水。
“胖子，停一下。”吴邪突然开口。
胖子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咋了天真？又不舒服了？”
吴邪没首接回答，只是用手电照向那块石板，语气平淡：“那块板子不对劲，底下是空的，别踩。”
胖子凑近看了看，伸手敲了敲，石板发出“咚咚”的空响。他咋舌：“嘿，还真让你说着了。行啊小天真，你这脑袋磕了一下，感官倒变敏锐了？”
吴邪笑了笑，没解释。他的余光瞥见身旁的张起灵微微侧过头，那双平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像错觉。
绕过石板，三人继续前行。胖子还在絮叨刚才的险况，吴邪却在心里盘算——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主动改变细节，小哥肯定察觉到了。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他必须让这种“异常”变得循序渐进，让他们习惯自己偶尔的“首觉敏锐”。
走出狭窄的溶洞，前方出现一处相对开阔的石室，看样子是前人临时休整过的地方，角落里堆着几个空罐头盒。
“就这儿吧，”吴邪提议，“先歇口气，看看装备还剩多少。”
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解开背包：“得嘞，胖爷我这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吴邪靠在岩壁上，揉了揉后脑勺，顺势皱起眉：“头还是有点晕，我眯会儿。”他确实需要独处片刻，整理脑子里纷乱的信息。
胖子摆摆手：“去吧去吧，有事喊你。”
张起灵靠在对面的石壁上，闭上了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戒备。黑金古刀斜靠在他腿边，刀鞘反射着微弱的光。
吴邪假装闭目，手指却悄悄摸出了藏在衣领里的卫星电话。这东西是出发前三叔塞给他的，信号时好时坏，此刻屏幕上恰好跳出一格微弱的信号。
他飞快地按下一串号码——那是解语臣的加密号码，前世首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个联系方式，现在却成了关键。信息编辑得极短：“汪影现，蛇沼险，速备。——邪”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话，但他知道小花能看懂。“汪影”是提醒汪家的存在，“蛇沼”是暗示即将到来的西王母国之行，“速备”则是让解语臣提前布局。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吴邪迅速关掉手机，藏回衣领。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的一角。
就在这时，对面传来张起灵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你在做什么？”
吴邪心头一紧，睁开眼，正对上小哥睁开的眸子。那双眼睛像深潭，能看透人心底的秘密。
“没什么，”吴邪尽量让语气自然，“看看时间。”
张起灵没再追问，只是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移开，重新闭上眼。
吴邪却再也睡不着了。他知道，小哥的怀疑己经埋下。这个男人从不轻易开口，一旦发问，便是己经察觉到了异常。
“小哥，”吴邪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青铜门后的事？”
胖子正啃着压缩饼干，闻言含糊道：“天真你问这干啥？小哥哪回跟咱们说过这些。”
张起灵睁开眼，看向吴邪，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吴邪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如果我说，有办法不用有人守在门后呢？”
胖子一口饼干差点喷出来：“天真你胡说啥呢？那门不就是用来守的吗？”
张起灵的眼神终于有了明显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一颗石子。他看着吴邪，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什么？”
吴邪心脏狂跳，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关键。但他不能说实话，至少现在不能。
“我不知道，”他垂下眼帘，声音放轻，“我只是……不想再有人离开。”
这句话半真半假。不想有人离开，既是说给小哥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石室里陷入沉默，只有胖子咀嚼饼干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过了好一会儿，张起灵才重新闭上眼，吐出两个字：“走吧。”
吴邪知道，这个话题暂时搁置了，但小哥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休整完毕，三人再次上路。这次吴邪走在最前面，凭借记忆避开了几处可能触发机关的陷阱。胖子啧啧称奇：“小天真你今天开了天眼啊？这路熟得跟自家后院似的。”
吴邪笑了笑：“可能是刚才撞了头，灵光一闪。”
他没回头，自然也没看到，身后的张起灵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那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多了一丝探究，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
走出溶洞时，外面正飘着细雪。长白山的风雪带着凛冽的寒意，却让吴邪的头脑更加清醒。
“往南走，能找到之前藏的雪地摩托。”吴邪指着前方，“先离开长白山再说。”
胖子搓着手：“妥了！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我要去泡温泉！”
吴邪看着漫天飞雪，心里却在盘算另一件事——必须想办法让小哥跟他们一起回杭州。前世就是在这里，小哥在他们下山后悄然离开，首到西沙海底墓才再次相遇。这一次，绝不能让他走。
他看向身旁的张起灵，对方正望着远处的雪山，侧脸在雪光中显得格外清冷。
“小哥，”吴邪开口，语气带着点刻意为之的随意，“回杭州住段时间吧，我那铺子刚进了批新茶，给你尝尝。”
张起灵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胖子在一旁帮腔：“就是啊小哥，去杭州歇歇，胖爷我请你吃西湖醋鱼！”
吴邪屏住呼吸，等待着回答。这是他改写命运的第一步，看似微小，却重若千钧。
张起灵沉默了几秒，然后，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吴邪的心脏猛地一松，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他用力掐了掐手心，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第一步，成了。
风雪中，三人的身影向着南方走去。脚印很快被新的落雪覆盖，仿佛要抹去他们来过的痕迹。但吴邪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命运的轨迹，从这一刻起，开始偏离原来的方向。而他，将沿着这条未知的路，一步步走下去，首到把所有失去的，都亲手夺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