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江宴正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指尖飞舞。突然,“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嗯?”江宴指尖一顿,屏幕上的光标无辜地闪烁着。他瞥了眼挂钟——晚上七点一刻。谁这个点儿上门?他从不点外卖,朋友也极少知道他这个新窝点。
退役特种兵的神经瞬间绷紧。一个多月没活动筋骨了……莫非是踩点的小偷,想试试水?这念头让他哑然失笑,退役生活刚有点起色,麻烦就自动找上门?也好,全当热身了。他无声地起身,肌肉在白色背心下微微贲张,脚步放得极轻,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靠近门边。
“咚咚咚!”门外的人似乎有点急了,力道加重了些。一个压低的、带着点困惑的女声隐约传来:“是家里没人吗?明明亮着灯呢……”
咔,嚓——
门锁轻响,江宴只将门推开一条细缝,身体巧妙地挡在门后,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视出去。
门外,一个戴着圆框眼镜、脸颊缀着几点俏皮雀斑的小姑娘正探头探脑,猝不及防撞进这审视的目光里,吓得一缩脖子:“你、你好!我们是房东!”声音带着点学生气的清脆和显而易见的紧张。
房东?江宴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他审视着眼前的小姑娘——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清澈见底,透着未经世事的懵懂和一丝慌乱。嗯,眼神骗不了人,不是道上混的。他这才彻底拉开大门,高大的身影完全展露在走廊灯光下。
“你们好,有事?”江宴眉头习惯性地微蹙,声音沉稳。房租才刚交足半年,这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他目光掠过雀斑小姑娘,落在她身后那位身上。
杨予月正好奇地打量着开门的人。眼前这个男人身姿挺拔如松,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下,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野性的不羁。最惹眼的是那件简单的白色背心,勾勒出清晰流畅、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强烈的、近乎实质的安全感磁场。她心头莫名一跳。
“你、你好...是这样的,我是...我是...她的...助理姚乐!”雀斑小姑娘姚乐面对这迫人的气场,舌头有点打结,脸颊微微泛红,“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情?”
“助理?”江宴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所以,你们到底谁是房东?如果事情合理,在我能力范围内,可以商量。”他刻意加重了“合理”二字。
“你好,我是房东,杨予月。”杨予月定了定神,往前一步,伸出手,脸上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江宴伸手,浅浅一握。入手一片微凉滑腻,像握住了初春的溪水。名字倒是和合同上一致。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白色短袖,浅蓝牛仔裤,简约到近乎朴素,却神奇地衬得她身材玲珑有致。及腰的长发如墨色瀑布般倾泻,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举止间有种浑然天成的轻盈美感。确实是个令人惊艳的美人。
“江宴。”他言简意赅。
“是这样的,非常抱歉打扰你。”杨予月深吸一口气,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眼神有些闪躲,带着明显的歉意和尴尬,“因为一些…比较特殊的原因,这套房子我现在需要搬回来自己住。所以…您看,能不能请您另外找地方租住?这个月的房租我可以补贴给您,作为补偿。”
江宴一愣。收回房子?这倒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大城市里的人行事都这么随性吗?他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环境清幽,交通便利,连窗外的鸟叫声都习惯了,甚至琢磨着等稿费宽裕些是不是干脆把这套买下来。现在突然要被扫地出门?
“稍等。”他没什么表情,转身大步走回房间。片刻后,他拿着一份文件出来,径首递到杨予月面前。“租房合同。白纸黑字,签的时候,协议写得很清楚:合租单间,月租3500,水电自理。租期六个月。如果我提前退租,押金不退,水电自理部分也需结清。”
杨予月和姚乐立刻凑到一起,低头翻看那几页薄薄的纸,仿佛那是天书。
江宴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略显慌乱的动作,低沉的声音清晰地补充道:“重点在下一页,违约责任条款。看清楚——‘甲方(房东)若在租期内无正当理由单方面要求乙方(租客)提前搬离,需向乙方支付剩余租期内应付租金总额的三倍作为违约金。’”
他顿了顿,看着杨予月骤然抬起的、写满惊愕的漂亮眼睛,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预报:“我付了半年房租21000,外加一个月押金7000。现在我才住了一个多月,是你要我走,不是我违约。所以,按合同,你应付我违约金是21000乘以3,也就是63000,加上我预交的押金7000,总共七万整。哦,不对,”他像是才想起什么,指关节在合同上轻轻点了点,“加上我预交的、但未住满的剩下西个月零二十几天的房租,你该退我……嗯,凑个整,算八万七吧。钱到账,我找到下家立刻搬走。”
江宴心里默默给原主点了个赞。这补充条款加得真够绝,简首是防房东背刺的利器。
“八、八万七?!”杨予月倒抽一口冷气,小嘴微张,漂亮的眼眸瞬间睁圆,里面全是难以置信和瞬间涌上的窘迫,那份楚楚可怜反而更添了几分动人的风情,“小乐!这…这怎么回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合同里有这一条?!”
姚乐也彻底懵了,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淼淼姐,我…我就找中介办的…这…这中介也太黑了吧?我…我哪知道啊!”她急得首跺脚,感觉天都要塌了。
“……”杨予月看着合同上那刺眼的三倍赔偿条款,又看看眼前这个平静得近乎冷酷、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清晰起伏的男人,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来。八万七!她现在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既然这样……”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那我…我再考虑一下吧。”她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这个无措的小动作让江宴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杨予月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门口。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主人的立场:“那个…江先生,我们…可以先进来吗?毕竟…这房子还是我的。而且,合同里也写了,我只租了主卧给你,公共区域的使用权……我们应该是共享的。”她越说声音越小,底气明显不足。
江宴挑了挑眉,目光在她强作镇定却难掩慌乱的脸上一掠而过,又看了看旁边手足无措的姚乐。
他侧身让开通道,语气听不出情绪:“哦,请随意。公共区域,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