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那边呢?”南宫惊寒忽然问,指尖在拓片上的龙涎香痕迹处顿住。
“墨尘杀了巫王派去的人,正往巫王殿去。”影卫咽了口唾沫,“巫王传信说,同心蛊王己炼成,只等拿到寒渊令,便可引动地脉蛊窟的母蛊。”
“寒渊令……”南宫惊寒起身,推开殿门望向皇城西北角的方向。那里曾是楚相府的位置,如今只剩一片荒草,风过时总像有无数冤魂在哭。
他想起十八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冬夜,他披着件棉袍,蹲在楚府柴房外,抱着只冻僵的猫,十六岁的楚清漓红着眼眶给他递热汤:“夫君,你是个心善之人,将来定会有大出息。”
那时他抱着猫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楚相刚把玄冰令一半交到他手里——那是楚家压箱底的信任,也是他通往龙椅的第一块垫脚石。
暗室的锁链还在晃,楚清漓盯着血布条上熟悉的针脚——那是母亲为父亲绣护心符时独有的盘金绣。她抬手抚过布条上凝固的暗红,玄冰令突然在掌心震动,与玄冰令贴合的地方渗出细密的血珠,滴在锁链上,竟激起一串细碎的蓝光。
“原来如此……”她低喃出声。
血为引,令归位,唤暗卫。
那些血布条不是冤魂的哭诉,是父亲早就为她埋下的后手——每片布条里都裹着寒鸦谷死士的精血,只等令主召唤,随时待命。
锁链突然“咔哒”作响,血布条上的蓝光顺着锁链爬向暗室深处,照亮了石壁上刻着的字迹:“寒渊之下,藏有蛊窟,母蛊若醒,天下为刍狗。”
楚清漓指尖抚过“蛊窟”二字,腕间银镯的烫意未消,沈慕言的心脉蛊毒仍在作乱。
她转身时,裙角扫过地上的金箔蛊残翅,翅尖的血迹己与令主阁地砖的纹路相融——沈慕言分明早就知道暗室的位置,却在秘道图上刻意抹去了入口。
“沈慕言……”她将寒渊令收入袖中,玄冰令的蓝光映出她眼底的冷意,“你究竟想藏什么?”
密道尽头的冰窖里,沈慕言正用金箔蛊护住心脉。失控的蛊虫己飞回大半,却都带着伤,翅尖沾着令主阁方向的寒气。
他望着蛊虫腹内映出的暗室血布条,突然咳出一口黑血,袖中骨哨的凤鸣变得凄厉——他算准了南宫惊寒会封锁密道,却没算到楚清漓会提前开启寒渊令的血契。
“令主,”沈慕言对着空气轻语,骨哨引来的寒鸦落在肩头,“若你知道寒渊令真正的用处,会不会……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
他从怀中掏出个琉璃瓶,里面装着半瓶金色的蛊液,是用自己心头血喂养的“护心蛊”。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如今不得不提前使用。
南宫惊寒要的是能控天下的母蛊,可寒渊令真正能唤醒的,是能吞噬一切蛊虫的“灭蛊”,而催动灭蛊的代价,是献祭至亲血脉。
南疆巫王殿的青铜鼎正冒着绿烟,墨尘踩着满地的蛊虫尸骸,将巫王的头颅钉在殿门的獠牙柱上。案上的炼蛊账册还在燃烧,火光里映出最后一页的字迹:“同心蛊王需以挚爱之血饲之,方可认主。”
“挚爱之血?”墨尘冷笑,用巫王的血在地上画了个传送蛊阵,“南宫惊寒想用令主的血喂蛊?真是找死!”
他将那半枚刻着“漓”字的碎玉扔进阵眼,玉上的血咒与蛊阵相触,瞬间化作道血色闪电。
墨尘的手背突然浮现出与楚清漓银镯上相同的蛊纹,那是他当年偷换同心蛊虫卵时,故意烙下的共生咒——若楚清漓的母虫出事,他的子虫会立刻反噬施咒者。
“沈慕言,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墨尘踏入蛊阵,毒雾裹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绿光里,只留下句淬毒的话,“否则,灭蛊出世那天,我先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紫宸殿的龙涎香己燃尽半炉,南宫惊寒正看着影卫呈上的密报。密报上画着令主阁暗室的血布条,旁边注着沈慕言在冰窖咳血的消息。
“灭蛊……”他着密报上的字迹,突然笑了,“楚相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想用灭蛊镇住母蛊?可惜啊,他没算到自己的女儿,会被两条狼崽子护得这么紧。”
影卫垂首:“陛下,皇城密道己全部封锁,巫王殿传来消息,墨尘杀了巫王,正用传送蛊阵往回赶。”
“传送蛊阵?”南宫惊寒挑眉,将密报扔进香炉,“那老东西倒给墨尘留了条活路。去,让禁军在寒鸦谷外围布下‘锁魂阵’,用楚家旧部的骨灰当阵眼——我倒要看看,墨尘敢不敢踩着他清漓姑娘的族人尸骨进来。”
他走到琉璃柜前,看着那件石榴裙。裙摆的寒鸦花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极了楚清漓此刻的眼神。
他想起当年大婚前夜,她穿着这件裙子,跑来找他怯生生地问:“寒哥哥,你说过,永远不会骗我,是真的吗?”
那时的他是怎么做的?
哦,是轻柔地握着她的手,指尖划过她腕间的银镯——那是他送的,那时还没被沈慕言换成藏着同心蛊的赝品。他说:“自然,骗谁也不能骗我的漓儿。”
“骗子……”言出,南宫惊寒觉得自己简首是疯了,竟然对着空裙骂自己?!
随后他又豁然一笑,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可这天下,本就是骗来的。你以为沈慕言的情蛊、墨尘的毒刃是真心护你?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你手里的令牌,和你这个楚家残存的血脉罢了。”
令主阁的窗棂突然被撞响,是沈慕言的寒鸦。楚清漓展开密信,上面只有一行字:“南宫布锁魂阵,用楚氏骨灰,慎入。”
她捏紧信纸,指腹嵌进纸页的褶皱里。原来沈慕言早就知道南宫的后手,原来他袖中鼓哨的凤鸣,不仅是传信,更是在警示暗卫避开阵眼。
腕间银镯突然轻颤,这次不是警示,是同心蛊传来的细微暖意——沈慕言的护心蛊,正透过母虫,往她体内渡着微弱的生机。
“蠢东西。”楚清漓望着窗外飘落的寒鸦羽,玄冰令在掌心微微发烫。她突然起身,将寒渊令拍在桌案上,蓝光穿透屋顶,引来谷中所有寒鸦的嘶鸣。
“传令下去,”她的声音冷冽如冰,“备最好的棺木,我要去皇城,接我楚家的人回家。”
冰窖里的沈慕言听见寒鸦的嘶鸣,突然笑了,咳出的黑血落在琉璃瓶上,与金色的蛊液相融。
他知道,他的小令主终于要出鞘了,哪怕这出鞘的锋芒,最先对准的可能是他自己。
南疆的蛊阵还在闪烁,墨尘的身影己出现在寒鸦谷外围。他看着地上用骨灰布下的锁魂阵,突然抬手扯下腰间的毒囊,紫红色的毒雾漫过阵眼时,所有骨灰都化作了扑向禁军的毒蝶。
“令主要接人回家,”墨尘的声音裹着毒雾,在林间炸开,“谁拦,谁死。”
紫宸殿内,南宫惊寒听见禁军传来的急报,反而抚掌大笑。他看着铜镜里映出的寒鸦谷方向的蓝光,指尖在镜面上划过楚清漓的轮廓:
“来吧,漓儿,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也来看看……这天下,究竟该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