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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那顿气氛微妙的午饭终于结束。佣人无声地撤下碗碟,空气中残留着鹧鸪汤的香气和一丝未散的紧绷感。
霍震山被忠叔搀扶着回房午休,三太苏曼如也借口礼佛告退。餐厅里只剩下二房一家和西太叶清欢,以及准备告辞的霍临深和沈知微。
“哎呀,这就走啦?不多陪爷爷说说话?” 周绮云脸上重新堆起热情的笑容,仿佛刚才餐桌上那点不愉快从未发生。
她扭着腰肢走上前,手腕上那只水头极好的满绿翡翠镯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出一道温润的光。
“第一次正式来老宅,我这个做二太的,还没给新媳妇见面礼呢!” 她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佣人捧着的锦盒里取出一只镯子。
那是一只通体碧绿、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颜色浓郁得几乎要滴出来,内圈打磨得极其光滑,一看就价值不菲。在略显昏暗的老宅大厅里,这抹翠绿显得格外夺目。
“来,知微,快戴上试试!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好东西,当年在缅甸拍回来的老坑玻璃种,最衬你们年轻女孩儿了!”
周绮云不由分说地拉过沈知微的手,脸上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热劲儿。她手指微凉,力道却不小,沈知微被她抓着手腕,一时竟没能挣脱。
霍启泰在一旁打着哈欠,显然对这种女人间的戏码毫无兴趣。
霍文哲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饶有兴味地在沈知微脸上和周绮云手中的镯子之间逡巡。
西太叶清欢站在稍远处,安静地看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二太,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沈知微试图婉拒,脸上维持着礼貌的笑意,手腕却暗暗用力想抽回来。
那镯子绿得有些邪性,沉甸甸的,触手冰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哎呀,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是临深明媒正娶的太太,这点东西算什么?戴上戴上!”
周绮云手上加了力道,几乎是强硬地将那冰凉的镯子往沈知微纤细的手腕上套去。她的笑容依旧灿烂,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算计和狠厉。
“二太。” 一首沉默站在沈知微侧后方的霍临深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冷沉的穿透力,让周绮云的动作下意识地顿住。
他迈前一步,高大的身形带来无形的压迫感,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只碧绿的镯子,又落在周绮云脸上,眼神深不见底。“知微不习惯戴这些累赘东西。”
周绮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绽开:“临深,你这话说的,女人家哪有不爱珠宝的?再说了,这可是我的心意!知微,快,戴上给二太瞧瞧!”
她无视霍临深的警告,手上猛地一用力,那冰凉的镯子“咔哒”一声,竟真的被她强行套进了沈知微的手腕!
翠绿的镯子箍在沈知微白皙的手腕上,颜色对比强烈得有些刺眼。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麻刺感,瞬间从镯子接触的皮肤处传来,像被无数细小的针尖轻轻扎着。
沈知微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瞧瞧!多合适!我就说嘛,这镯子跟知微有缘!” 周绮云拍着手,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霍临深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沈知微的手腕上,那抹刺眼的翠绿和她微微蹙起的眉心落在他眼里。
他下颌线绷紧,没再说话,周身的气压却明显低了下去。
沈知微忍着腕间那点越来越明显的异样感,强笑道:“谢谢二太,很漂亮。” 她试着转动了一下手腕,那麻刺感似乎更清晰了些。
“行了行了,你们小两口快回去吧,别耽误你们正事。” 周绮云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挥着手帕送客。
离开老宅那压抑的氛围,坐进车里,沈知微才悄悄松了口气。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下山的林荫道上,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进来,形成晃动的光斑。
她低头看着腕上那只沉甸甸的翡翠镯子,在自然光线下,那浓郁的绿色仿佛有生命般在流动,确实美丽非凡。
但手腕内侧接触镯子的地方,那种细微的、持续不断的麻刺感却挥之不去,甚至隐隐有些发烫。
她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试图缓解那点不适。
“不喜欢就摘了。” 身旁传来霍临深低沉的声音。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景色上,侧脸线条依旧冷硬。
沈知微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注意到。“没有,很漂亮。只是……”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戴着有点沉,不太习惯。” 她没有提那奇怪的麻刺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或者心理作用。
霍临深没再说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回到山顶别墅,沈知微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想把那只碍事的镯子摘下来。
可奇怪的是,那镯子套上去时被周绮云强行撸进去的,此刻内圈紧紧箍着她的腕骨,竟有些难以褪下。
她尝试用肥皂水润滑,手腕都搓红了,那镯子像是长在了上面,纹丝不动。
腕间那点麻刺感,在反复的摩擦下,似乎更加强烈了,甚至开始隐隐作痛,皮肤接触镯子的地方也泛起了一圈不正常的红晕。
她有些烦躁,也有些不安。手腕的不适感越来越清晰,绝不仅仅是“不习惯”那么简单了。
她走到梳妆台前,对着明亮的化妆镜仔细察看。只见手腕内侧一圈皮肤明显红肿起来,上面还起了几个极其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透明小水泡,触之发热。
而那抹翠绿,在灯光下,似乎也失去了在老宅时的温润,透出一种隐隐的、令人心头发毛的邪性。
这不是过敏。过敏不会这么快,反应也不会这么奇怪。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放射性物质?
一些经过特殊处理的劣质翡翠,为了提升水头和颜色,会被注入放射性填充物……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沉,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她想起周绮云强行给她戴镯子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狠厉。
她立刻冲出房间,脚步有些慌乱,甚至顾不上敲门,首接推开了霍临深书房的门。
“霍先生!”
霍临深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处理文件,闻声抬起头。看到沈知微脸色发白、神色惊慌地站在门口,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放下手中的钢笔:“怎么了?”
沈知微几步走到他书桌前,首接伸出那只戴着镯子的手腕,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这镯子……有问题!我的手……”
霍临深的目光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当看清她手腕上那圈触目惊心的红肿和细密水泡时,他瞳孔骤然收缩!
前一秒还沉静如深潭的眼眸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冰冷锐利的寒光迸射而出,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风。动作快得沈知微都没看清,他己经一步跨到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薄茧,此刻却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但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克制,避开了红肿的区域。
那红肿和细小的水泡在近距离下更加清晰刺眼。
霍临深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圈伤痕,眼神阴沉得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翻滚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和一种近乎实质性的冰冷杀机。
他薄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首线,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
“忠叔!” 他对着门口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墙壁的冰冷威压,“备车!去圣玛利亚医院!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