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动‘清扫’程序。最高级别。”
“目标:林薇。”
“要求:活口。”
“地点:天涯海角。”
“时间:现在。”
顾淮深的声音,透过内置麦克风传出,低沉、平静,却如同淬了冰的钢刀刮过骨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斩金断铁的残酷。那简短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凌,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清晰地凿进死寂的监护室,也狠狠凿进我濒临崩溃的心脏!
“清扫”程序…最高级别…活口…天涯海角…现在…
这些冰冷的字眼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血液凝固的恐怖图景!那是顾淮深庞大帝国阴影下,最隐秘、最无情、也最致命的獠牙!是真正属于黑暗世界的法则!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不是为了林薇——那条毒蛇死不足惜!——而是为了这命令背后所代表的、顾淮深此刻那彻底失控、如同深渊巨兽般择人而噬的恐怖状态!他眼中的冰冷杀意,他声音里那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平静,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胆寒!
通讯器那头,助理Tom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只有最彻底的服从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森冷:“明白。指令己下达。最高优先级。目标锁定中。活口带回。不惜代价。”
“不惜代价”西个字,像最后的丧钟,敲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
顾淮深切断了通讯。他没有回头,高大的背影如同一尊从地狱熔炉中刚刚淬炼出来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魔神雕像。那只紧握成拳、鲜血淋漓的手,缓缓垂在身侧,暗红的血珠顺着纱布边缘渗出,滴落在光洁如镜的防菌地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痕迹,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空气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中,悄然混入了一丝极淡、却令人作呕的、甜腻的铁锈腥气。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像在冷漠地丈量着这凝固的时间。
“你…你要干什么?!” 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巨大的恐惧让我浑身冰冷,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像一只面对天敌的弱小动物。“顾淮深!你不能!这是法治社会!你不能——”
“法治社会?” 顾淮深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不再是黑洞,而是燃烧着地狱之火的深渊!所有的冰冷死寂在瞬间被点燃,化为毁天灭地的狂暴怒焰!他一步跨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排山倒海的压迫感将我完全笼罩!那股混合着雪松冷冽、血腥气和绝对毁灭意志的气息,瞬间扼住了我的呼吸!
“她策划谋杀!伪造死亡!差点害死我的儿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野兽濒死的咆哮,带着一种被彻底逼到绝境的疯狂和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暴戾!他猛地抬手,不是抓我,而是狠狠一拳砸在我身旁冰冷的金属仪器台上!
“砰——!!!”
巨大的闷响如同炸雷!坚固的合金台面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拳印!整个仪器台剧烈晃动,连接的管线哗啦作响!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闪烁!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尖啸着划破死寂!
“法治?!” 顾淮深死死盯着我,眼中是焚毁一切的怒火和一种被巨大痛苦扭曲的狰狞,“她对我妻子下手的时候!法治在哪里?!她把我儿子害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法治又在哪里?!” 他指着病床上依旧沉睡、脆弱得如同水晶娃娃般的辰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呕出来的血块!“苏晚!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他的咆哮,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砸在我的神经上!我被他眼中那近乎癫狂的暴怒和痛苦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僵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理智告诉我他是错的,是疯狂的,可看着他指着辰辰时那眼底深不见底的痛楚和毁天灭地的杀意,那支撑了我五年的、对“法治”和“正义”的信念,竟在瞬间摇摇欲坠!是啊…当林薇那条毒蛇在黑暗中织网、差点将我母子碾碎的时候…法治…又在哪里?
就在这时——
“嘀嘀嘀——!!!”
“警报!心率异常升高!”
“血氧饱和度下降!”
“支气管痉挛指数上升!紧急!”
刺耳的、比刚才更加尖锐、更加密集的警报声如同索命的狂潮,猛地从辰辰床边所有的监护仪器上同时爆发!疯狂的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将整个冰冷的监护室映照得如同地狱血池!
屏幕上,代表辰辰生命体征的曲线如同失控的过山车,疯狂地飙升、下坠!心率数字疯狂跳动,瞬间冲破危险阈值!血氧饱和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下降!代表呼吸阻力的指数线如同陡峭的山峰,瞬间拔地而起!
辰辰小小的身体在病床上猛地、剧烈地抽搐起来!小小的胸膛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发出剧烈而徒劳的起伏!苍白的小脸瞬间憋成了可怕的青紫色!氧气面罩下,那艰难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微弱,都要绝望!
“辰辰——!!!” 我和顾淮深几乎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巨大的惊恐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愤怒、恐惧和仇恨!
Dr. Laurent和他的团队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进来!“肾上腺素!静脉推注!快!”
“高浓度氧!流量调到最大!”
“准备气管插管!快!快啊!”
尖锐的针头再次刺入辰辰细嫩的皮肤,强效药物被迅速推入。护士手脚麻利地调整着氧气参数。医生拿着喉镜和气管插管,神色凝重到极点!
辰辰小小的身体在药物的刺激下痛苦地弓起,又重重落下!那艰难的喘息声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加微弱!小小的嘴唇因为缺氧变成了可怕的紫紫色!
“不行!药物效果微弱!支气管痉挛太严重了!” Dr. Laurent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准备插管!快!”
冰冷的金属喉镜被撬开辰辰小小的嘴巴。我看着那可怕的器械伸向我孩子脆弱的喉咙,巨大的恐惧让我眼前发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不!不要插管!辰辰!我的辰辰!
就在医生拿着气管导管即将伸入的千钧一发之际——
“滚开!!!”
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带着毁天灭地力量的低吼猛地炸响!
顾淮深高大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冲到了床边!他一把粗暴地推开拿着气管导管的医生!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猛地扯掉了辰辰脸上的氧气面罩!
“顾总!您不能——!” Dr. Laurent失声尖叫!
顾淮深置若罔闻!他俯下身,在辰辰因为骤然失去氧气而更加痛苦地张开小嘴、发出微弱绝望呜咽的瞬间——
他低下头!
毫不犹豫地!
用自己的嘴,紧紧地、完全地覆盖住了辰辰那因为窒息而微微张开的、冰冷的小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绝对静止键!
所有疯狂的警报声、医护人员的惊呼声、仪器的嗡鸣声…都在这一刹那被抽得干干净净!
整个冰冷死寂的、如同地狱血池般的监护室里,只剩下那一个画面——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掌控生杀、如同冰冷神祇般的男人。
此刻,以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绝对卑微又绝对震撼的姿态。
弯下他从未向任何人低下的、高傲的脊梁。
用他温热的、带着血腥气的唇。
紧紧地、毫无保留地、覆盖住他病弱垂死的儿子那冰冷绝望的小嘴。
将他自己滚烫的、带着强大生命力的气息。
毫无保留地、一点一点地。
渡了过去。
他宽阔的脊背因为用力而绷紧,微微起伏着。每一次深长的吸气,都仿佛在汲取这世间最后的希望;每一次沉重而绵长的呼气,都将那带着父亲滚烫生命力量的气息,强行注入辰辰那濒临崩溃的、冰冷的小小身体里。
那画面,原始,笨拙,甚至带着一丝野蛮。
却充满了足以撼动天地、撕裂灵魂的——
最深沉、最绝望、也最磅礴的父爱!
我瘫坐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灵魂。巨大的震惊和一种灭顶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将我彻底淹没!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眼前这震撼到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一幕!
恨吗?
恨意,在那不顾一切、以命相搏的渡气面前。
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
第一次。
彻底地。
无声地。
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