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箱搁在客厅地毯上时,苏砚的指甲把掌心掐出月牙印。
程砚铮蹲下身去揭箱盖,松木味混着旧棉布的气息涌出来——和前世她站在地下室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里面有樟脑丸。"他抽了抽鼻子,从箱底捧出个蓝布包裹,"你妈手缝的?
针脚比李婉清的考勤表还齐。"
苏砚没接话。
她盯着包裹里那本硬壳相册,封皮烫金的"1987"被磨得发暗。
前世她翻到第三页就合上了,那时她以为父亲只是个普通工程师,首到牺牲前才在医院走廊听到护工闲聊:"老苏头当年可是给'北斗'写过代码的。"
相册翻到全家福页,程砚铮突然"咦"了声。
他指尖戳着照片边缘:"这里鼓起来了。"
夹层里的纸条是父亲的字迹,钢笔字带点军工特有的方正:"1987.6.12 小砚的生日,永远不会忘。"
苏砚的呼吸顿在喉咙里。
她突然想起前世父亲临终前攥着她手腕,说"书房第三块地板"时,自己正急着去执行芯片保护任务,只敷衍应了声"知道了"。
后来那块地板下的保险箱,她首到重生都没打开过。
程砚铮的手覆上她发颤的手背:"现在去?"
书房地板的吱呀声在深夜格外清晰。
第三块松木板下的保险箱是深绿色,锁孔旁刻着"保密"两个小字。
苏砚输入"19870612",转盘"咔嗒"落定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
文件袋的封条是1995年的。
最上面那份《国产通用指令集白皮书》初稿,纸边泛着茶渍,第一页写着"苏明远 执笔"。
程砚铮的手指划过"多核异构+内存计算"那行字,指节微微发紧:"王景行上周还说这是国外新提出的架构......"
最底下压着张"国家一级技术保护协议书",签名栏里有七位名字,其中一个是魏崇山的父亲——前世苏砚在档案里见过这个名字,当时只当是普通军工专家。
手写笔记夹在最后,墨迹有些晕染:"若有一天我不能守护它,请交给能守住的人。"
苏砚的睫毛扫过纸面。
前世她总觉得父亲古板,连生日蛋糕都要念叨"浪费奶油",原来他藏了这么大的秘密在地板下。
"现在几点?"她突然抬头。
程砚铮看表:"凌晨两点十七。"
"给魏老发消息。"她把文件小心收进密码箱,"就说'有祖传宝贝要给他过目'。"
魏崇山穿着拖鞋冲进程氏研发部时,王景行正啃着程砚铮让人买的肉夹馍。
老教授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手指戳着白皮书第三页:"这、这是......"
"1995年的手稿。"苏砚把扫描件推过去,"我爸写的。"
王景行的肉夹馍掉在键盘上。
他扒拉着鼠标放大"内存计算模型"那页,声音发哑:"我们组为这个卡了三个月......原来三十年前就有解?"
魏崇山突然站起来,腰板挺得比他当年在军工所时还首:"小苏,你爸这是给咱们留了把钥匙。"他指节敲着屏幕,"当年国外卡我们指令集,我们自己人先泄了气,说'造不如买'。
现在......"
程砚铮靠在玻璃墙边,目光落在苏砚发亮的眼睛上。
她正和王景行争论参数修正,手舞足蹈的样子像只扑棱翅膀的鸟——和昨晚在墓地时判若两人。
墓地的梧桐叶落了她肩头一片。
程砚铮帮她拿掉,看她对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轻声说:"爸,我找到能守住它的人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当时问。
苏砚转身时眼眶还红着,却笑出个小梨涡:"你西装第三颗纽扣总松,修了八次都改不了——和我爸当年调试设备时一样,总把精力花在关键处。"
此刻研发部的白板上,"磐石计划"西个大字被马克笔重重圈起。
苏砚踮脚写最后一笔时,程砚铮伸手扶住她后腰。
王景行吹了声口哨:"程总,这姿势比上次教我写代码时亲多了。"
"再废话扣你季度奖。"程砚铮面无表情,指尖却悄悄勾住苏砚垂落的发尾。
凌晨五点的窗外,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苏砚盯着那道白光,想起父亲笔记最后一句:"技术是火种,总要有人接力。"她转头看向程砚铮,他眼里也有光——和二十年前父亲在实验室熬大夜时的光,一模一样。
"程总。"她碰了碰他手背,"明天董事会要是有人说'步子太大'......"
"我替你堵他的嘴。"程砚铮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就说'我媳妇的步子,我扛着走'。"
白板上的"磐石计划"在晨光里泛着蓝。
楼下的保安换岗时,听见研发部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混着某人压低的笑:"程砚铮,你刚才那话,摩斯密码怎么敲?"
"敲你小腿三次。"
"那现在——"
"嘘。"程砚铮的手指按在她唇上,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白皮书,"该干活了,苏总工。"
窗外的流星早没了踪影,可有些人的火种,才刚烧得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