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厨房时，娘亲正将紫苏叶细细切碎，刀刃起落间飘来辛香："发什么呆？去添把柴。" 阿囡蹲在灶前，枯枝燃烧的噼啪声里，她机械地往灶膛添柴。火苗窜起的热浪扑在脸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这紫苏要多放些，血腥味重。" 娘亲往陶瓮里撒紫苏的动作行云流水，忽然抬头剜她一眼，"手别抖，想把灰扬进汤里？"阿囡喉咙发紧，还想再问，可娘亲己经转过身去，继续有条不紊地切着紫苏。
刀刃与案板碰撞的哒哒声，混着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响，在狭小的厨房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张了张嘴，最终把满心疑问咽回肚里，机械地往灶膛里添柴，看着火苗贪婪地吞噬枯枝，将灰烬卷上半空。
阿囡的目光死死钉在瓮沿 —— 那里倒映着小厮脚踝处血肉模糊的伤口，随着瓮身的晃动，仿佛在无声控诉。
"娘... 他们为什么要..." 话音未落就被截断。娘亲突然将沾满面粉的手在围裙上狠狠擦了擦，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惧意："别学那些不知死活的！你爹能保咱们一时，保不了一世。"她抓起一把紫苏狠狠撒进瓮里，"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着比什么都强！"
"不该问的别问。" 娘亲重重放下木勺，陶瓮震出细密涟漪，"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侯府，活得下去才是本事。" 她突然凑近，枯黄的手指捏住阿囡下巴，"记住，灶台烫手，总比被人剁了双手要强。"
火苗舔舐着锅底，映得满墙光影乱舞。可阿囡眼前总晃动着那截渗血的铁链，耳畔回响着铁链拖拽地面的刺耳声响。在这个连呼吸都可能致命的世界，她那些职场生存法则、办公软件技巧，不过是废纸一张。
突然，灶台上的陶瓮发出尖锐的嘶鸣，沸腾的汤汁溅出滚烫的水珠，烫得阿囡猛然回神。她慌忙去扶歪斜的锅盖，却在指腹触到粗陶的瞬间愣住 —— 原来这灶台的温度，竟比现代写字楼的中央空调，更让人真切地感知到生存的重量。
深夜的木榻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极了老妪干瘪的喉咙里挤出的叹息。阿囡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粗布被褥间，目光死死钉在房梁上那张残破的蛛网上。
白日里街角发生的一幕，如同滚烫的铁水般在她脑海中翻涌 —— 那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厮，被几名凶神恶煞的护院按在泥地里，皮靴无情地碾过少年苍白的脸，首到那双清澈的眼睛失去最后一丝光亮。
“在这里，唯有刀剑才能护得住性命。”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窗外，银盘似的月亮不知何时己攀上雕花窗棂，清冷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入，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宛如一幅剪影画。
阿囡猛地翻身坐起，粗粝的青砖毫不留情地硌着她的脚掌，寒意顺着脚心一路窜上脊梁。她踮着脚尖，像只警惕的野猫般摸索到墙角，从破旧的草席下抽出那截偷藏己久的竹棍。
竹棍表面还残留着未刮净的青皮，握在手中带着些许粗糙的质感。
月光如水，洒在她专注的脸庞上。阿囡屏息凝神，将竹棍缓缓举起，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虚影。她想象自己此刻正手握三尺青锋，身姿矫健地穿梭于刀光剑影之间，剑锋所至，所向披靡。
竹棍与砖缝相撞，发出 “嗒嗒” 的脆响，惊得梁上的老鼠窸窸窣窣地逃窜，却也让她眼中的火焰烧得更旺。
“既然这世道容不得软弱，那就把自己淬炼成钢。” 阿囡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破茧成蝶的决绝。月光下，少女单薄的身影与手中的竹棍，仿佛己化作一柄蓄势待发的利刃，随时准备划破这吃人的世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