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含糊不清地开口。
“黑…黑牙老大……有三百多人……都是从南边逃过来的……他们有刀…还有弓……”
李老太点点头。
她看向那个被打败的、饥肠辘辘的俘虏,又看了看那个第一个吃到饼的。
“很好。”
“从今天起,你们三个,一个负责说话,两个负责干活。”
“说得出有用的情报,就有饭吃。”
“干得动最累的活,也能喝口稀的。”
“谁想偷懒,或者撒谎……”
她指了指那三个断腿的逃兵。
“下场,就跟他们一样。”
李老太的命令被执行下去。
鲁三带着人,连夜加固粮仓的门窗和村口的防御。
李老太站在新建的望楼上,俯瞰着这个被她强行拧成一股绳的村庄。
这里不再是难民营,是坚不可摧的家。
就在这时。
“当!当!当!当!!”
望楼顶端,那面新挂上去的铜锣,被敲得震天响。
那是最高级别的警报!
李老太猛地抬头,望向村外的山岗。
一根火把,亮了。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十根,第一百根……
成百上千的火把,从黑暗的山林中蔓延开来,连成一片。
李老太站在新建的望楼上,声音干得不行。
“鲁三!”
木匠鲁三冲上望楼,手里还提着带血的斧子。
“村口三排陷坑,所有尖桩泼上金汁。”
“拒马用刺藤缠死,谁碰,剐掉一层皮肉。”
“青壮年分三班,轮流上墙,村外百步,见活物就放箭,不论人畜!”
命令没有温度,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鲁三领命而去,带起的风都透着血腥味。
一个被俘的流民被拖到望楼下,他见识了李老太的手段,抖得像筛糠。
李老太看都没看他。
她指着一个刚刚完工的、布满倒刺的木笼,问身旁的鲁三。
“这东西,能把人关多久?”
鲁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瓮声瓮气地回答。
“关进去,动一下就是十几个血窟窿,不动,血也能流干。老太君放心,神仙也熬不过半个时辰。”
地上的俘虏听懂了。
他疯狂磕头,把地面撞得砰砰响。
“我说!我全说!”
“黑牙老大以前是官军的叛将,最擅长夜袭!”
“他手下有三百亡命徒,今晚三更,他们会从西边林子和南边河滩两个方向同时进攻!”
“西边是佯攻,南边才是主力!”
李老太脸上没有一点波澜。
她让人把这个吐露情报的俘虏拖下去,赏了一碗稠粥。
她就是让这些人看看,什么叫赏罚分明。
然后,她转向身后那些面带恐惧的村民。
“听见了?”
“想活命,就去南墙。”
她用一根手指,在布防图上重重一点。
“把所有滚木、石块、弓箭手,都给老娘堆到南墙去!”
三更的梆子声刚落,村西的林子里果然喊杀声震天。
几十支火箭拖着尾焰,砸在村庄的空地上,一片恐慌。
但南墙这边,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墙外那片漆黑的河滩。
突然。
“嗖!”
一支冷箭从黑暗中射出,正中一名巡逻队员的咽喉。
那壮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首挺挺地倒了下去。
“敌袭!”
铜锣被疯狂敲响。
黑暗中,上百个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从河滩的阴影里冒出,朝南墙扑来。
他们没有喊叫,只有兵器划破空气的嘶鸣。
“放!”
李老太一声令下。
墙头上,箭如雨下。
冲在最前面的流民瞬间倒下一片,惨叫声撕裂了夜空。
但后续的敌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己经冲到了墙下。
他们架起简陋的木梯,像蚂蚁一样向上攀爬。
“滚木!砸!”
巨大的圆木被推下墙头,带着呼啸的风声,将攀爬的敌人连同梯子一起砸得粉碎。
血肉模糊。
一个敌人竟攀着墙壁的缝隙,翻上了墙头。
他刚露头,还没来得及挥刀,一把铁锹就迎面拍来。
“咔嚓!”
头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李老太面无表情地收回铁锹,滚烫的脑浆溅了她半边脸。
她身后一个年轻村民吓得腿软,丢下武器就想往后跑。
李老太头也不回,反手一铁锹,首接砸断了他的腿。
“想跑?”
“谁再退一步,这就是下场!”
血腥的镇压,激起了村民最后的凶性。
他们红着眼,用草叉,用锄头,用一切能用的东西,把爬上来的敌人捅下去,砸下去。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炷香。
墙下,尸体堆积如山。
残余的敌人终于崩溃了,他们扔下兵器,哭喊着逃回了黑暗。
这一战,村里死了七个人,伤了二十多个。
代价惨重。
但他们守住了。
并且,活捉了对方一个带队的小头目。
望楼上,那个小头目被死死捆在柱子上,眼神凶狠,一言不发。
李老太没有审问。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她忽然对鲁三开口。
“去,把粮仓门口那桶给猪烫毛用的桐油,烧开,端上来。”
鲁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惧意,转身去办。
那小头目的脸色,瞬间惨白。
汗水,从他的额头滚滚而下。
他见过太多酷刑,但那种活活被热油浇死的折磨,仅仅是想象,就足以摧毁最坚韧的神经。
他的心理防线,在滚油“滋啦”的沸腾声中,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说!”
他嘶吼起来,声音扭曲。
“黑牙老大……他根本不在乎这点损失!”
“他在等!等村里的内应!”
李老太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
小头目彻底疯了,竹筒倒豆子般吼出了最后的秘密,只为了活下来。
“他早就买通了你们的人!”
“就在今晚!王老财会亲自带人……从里面,打开北边的仓门!”
“别的我不知道了,真的,我发誓,别杀我。”
李老太缓缓转过身。
她的目光,掠过望楼下那些正在包扎伤口、庆幸生还的村民。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沾着血污和疲惫。
哪一个是内鬼?
或者说……
有多少个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