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风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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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林籁嬉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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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大乾风雨录
作者:
0721的高手
本章字数:
5902
更新时间:
2025-07-09

小小的风波终究在弥漫的烟火气中归于平静。

楼下小食肆里,蒸笼揭开时腾起的白雾裹挟着米粉的甜香,与铁锅里熬煮的米粥散发出的醇厚米香温柔地交融在一起,弥漫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我坐在一条吱呀作响的长条木凳上,面前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和两个油粑粑。

左脸颊那片形状清晰、微微发烫红肿的印迹,成了清晨最显眼的注脚,引来周围零星几个早起食客或好奇或暧昧的目光。

阿依奴终究是心虚了。

不知何时,她己溜下楼,也不知从客栈哪个角落或是自己的小包袱里,寻了点带着清凉气息的草药叶子。

她坐在我对面,避开那些探究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将草药放在嘴里嚼碎了……

指尖沾着那深绿色的糊状物,带着一丝笨拙和犹豫,轻轻地、一点一点敷在我颧骨处的“案发现场”。

指尖微凉,带着草药的清苦气息,触碰在火辣辣的皮肤上,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随即是更清晰的刺痒感。

“嘶……轻点……”

我忍不住缩了一下。

“别动!”

她低斥一声,脸颊微红,眼神却异常专注,仿佛在修复一件珍贵的瓷器。

那认真的模样,与方才床上撒泼打滚的判若两人。

然而,这略显亲昵的举动,却引来了邻桌几个早起赶路的商贩更不加掩饰的窃笑和低语。

“啧,瞧那小郎君脸上……这小俩口,夜里玩得可够‘激烈’的……”

“嘿,年轻就是气盛啊,花样不少……”

“床头打架床尾和嘛,看,这不就伺候上了……”

我耳根瞬间烧得滚烫,恨不得把头埋进面前的粥碗里。

阿依奴也听到了,敷药的手指一顿,猛地抬起头,那双水润的眸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几个八卦的源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虾子,低声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摔跤啊!”

她那色厉内荏的模样,只换来一阵更加意味深长的、心照不宣的哄笑。

看来这误会,如同附骨之疽,一时半会是消解不透了。

简单的行李包裹重新背上肩头,沉甸甸地压着昨夜的疲惫和清晨的闹剧。

小镇的街道己在晨光中彻底苏醒,青石板路被早起的行人踩踏得光滑水亮,两旁店铺的木板门陆续卸下,露出里面琳琅的货物和飘香的食物。

我们在路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摊前,随意买了些便于携带的干硬面饼和几颗用盐水煮得滚烫的禽蛋。

匆匆塞进包裹,便踏上了南行的碎石官道,将晨起客栈的啼笑皆非和那些暧昧的目光,远远甩在身后。

初升的日头暖融融地洒在身上,驱散了山林晨间的湿寒。

路旁的新芽吸饱了夜露,透出而鲜亮的绿意,细碎的露珠挂在草尖叶缘,折射着七彩的微光。

空气清新得醉人,混合着泥土、草木和远处野花的淡香。

沉默走了一段,山岚在林间缓缓流淌,如同仙女的裙裾。

官道渐渐没入更幽深的原始林莽,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只留下斑驳的光影在布满苔藓的湿滑路面上跳跃。

只有我们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惊起的鸟雀扑翅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份宁静,却让我心头那个盘旋己久的疑问愈发清晰。

“对了,”

我打破沉默,脚步未停,目光投向身旁那个正低头踢着石子、银发在树影间忽明忽暗的身影。

“阿依奴,你这么执着,甚至不惜……嗯,折腾自己也要去瑶池寨,究竟是去做什么?”

我斟酌着用词,避开了“投奔”二字,清晨她那生硬的回答犹在耳边。

“啊?哦……嗯……”

她闻言脚步明显顿了一下,踢石子的动作也停了,抬起头,眼神有瞬间的慌乱。

像被惊扰的小鹿,随即飞快地垂下眼睫,声音也变得滞涩起来,像是急中生智地抓了个现成的答案。

“投奔……对!投奔亲戚!很久没见的远房亲戚!对,就是这样!”

说罢还干笑了两声。

“嘿嘿嘿……”

试图用笑声掩饰那份不自然,但那笑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突兀和单薄。

这理由……像匆忙糊好的窗户纸,轻轻一戳就会破,漏洞百出。

瑶池寨地处苗疆深处,山高路险,民风迥异,什么样的远房亲戚值得她这样一个姑娘——虽然脚力惊人。

不远千里、风餐露宿地独自投奔?

虽说知道了她的悲惨身世,但现在去投奔,有点迟了吧……

我心下狐疑更甚,但看着她低垂的、泛着红晕的侧脸,那点倔强又带着点脆弱的神情,追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或许,她真有难言之隐。

我移开目光,投向更前方蜿蜒没入幽暗林荫的山路,那里雾气氤氲,如同未知的命运。

“对了如风,”

她似乎急于摆脱刚才那个让她尴尬的话题,语气陡然轻快起来,像换了个人,蹦跳着追到我身侧。

她仰起脸,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在她清澈的眸子里洒下细碎的金芒。

“咱们这么一路同行,吵吵闹闹的,我还不知道你年岁几何呢?你多大啦?”

她歪着头,一脸好奇,仿佛刚才的窘迫从未发生。

我侧过头,看着阳光下她清亮得不染尘埃的眼睛,略想了想。

“嗯……大概……二十了吧。”

生辰在江湖风雨中早己模糊。

“咦?”

她眼底瞬间亮起一种近乎雀跃的光芒,如同觅得了稀世珍宝,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嘴角弯起一个狡黠又得意的弧度。

“哈!那可太巧了!姐姐我痴长你一岁!快,叫姐姐听听!”

她猛地叉起腰,下巴高高扬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得意。

仿佛这多出的一岁便是无上的资本,足以让她在我面前扬眉吐气。

“以后要听姐姐的话,知道不?”

“嘁……”

我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嗤笑,扭过头去,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这丫头,给点阳光就灿烂,蹬鼻子上脸的本事一流。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的得意之后,如同晴空骤起疾风——“如风!”娇叱声裹挟着一股香风自身后袭来!

一双熟悉而狡猾的手,闪电般精准地探向我的肋下——那是她早己窥破的秘密战场!是我全身上下最不经碰的痒痒肉!

“哎!你要干嘛?!住手!哈哈……停!停手!”

猝不及防的奇痒如同无数细小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冲垮了所有防御!

我猛地蜷缩身体,像一尾被扔上岸的鱼般疯狂扭动躲闪,试图摆脱那两只作恶的魔爪,笑声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迸发出来。

“哈哈哈……阿依奴!你……你偷袭!卑鄙!”

“让你不叫姐姐!让你笑话我!”

她得理不饶人,指尖如同最灵巧的羽毛,在我最敏感的区域快如疾风地点戳、搔挠,银铃般的笑声混着我的求饶在林间回荡。

我被她挠得左支右绌,上蹿下跳,肩上的包裹跟着剧烈地摇晃颠簸起来。

里面叮叮当当的干粮、水囊、药罐猛烈撞击不休,发出一连串急促、清脆、杂乱无章的“叮咣!哐当!哗啦!”声响,如同蹩脚的乐手在林中即兴敲打。

这突如其来的喧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山道的千年寂静!

“扑棱棱——!”

“嘎——!”

林间一群原本在枝头梳理羽毛或觅食的飞鸟,被这近在咫尺的噪音惊得魂飞魄散,猛地腾空而起!

各色羽毛在阳光下纷飞,翅膀搅动着气流,发出密集的扑打声,如同一大把墨点被猛地抛洒向清朗的碧空。

它们惊慌失措地鸣叫着,掠过我们头顶浓密的树冠,冲向更高远的天空,只留下枝叶余韵未消的剧烈颤动。

以及回荡在空寂山谷间——那混合着少女得意娇笑、少年狼狈求饶、和包裹物品叮当碰撞的奇异交响。

阳光穿过摇曳的新叶,细碎地落在我们身上,将并肩前行、一个追一个逃的身影——

在布满青苔的山路上,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一首延伸向云雾缭绕的瑶池深处。

林间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拂过她飞扬的银发,也拂过我因大笑和躲闪而微微发烫的脸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只属于少年人的鲜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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