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的身体在光芒中分崩离析，像一座沙雕被狂风吹散。但那些散落的不是血肉，而是无数细小的青铜符文，每一个都刻着陈默不认识的文字——首到它们开始自行重组，在空中拼凑出一段熟悉的卜辞：
"癸卯卜，雅贞：兄默其出青铜，永宁。"
这是三千年前那个雪夜，陈雅偷偷刻在龟甲背面的文字。陈默伸手去碰，符文却突然化作一群青铜色的萤火虫，飞向西面八方。它们所到之处，那些悬挂的茧纷纷亮起柔和的光，破裂的茧丝重新接续，干枯的尸骸竟渐渐恢复了血色。
文渊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精密的青铜结构——那不是机械，而是某种生物与金属的诡异融合体。齿轮状的肌肉纤维间流淌着荧光液体，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一盏微型的青铜灯，灯芯是半截刻满符文的指骨。
"她修改了契约！"文渊的声音突然分裂成无数个声调，从孩童到老者，"用自己替换了所有囚徒......"
归墟界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陈默脚下的青铜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露出下层令人窒息的景象：那是现代世界的倒影，无数人影在街道上行走，每个人后颈都连着一条几乎透明的锁链，锁链另一端消失在虚空里。
"看到了吗？"文渊残破的手指指向那些锁链，"归墟界从来就不是什么异空间，它就是世界本身！"
陈雅化成的萤火虫正在改变一切。它们落在锁链上，锁链便化作光点消散；它们停在人们肩头，那些人就会突然驻足，露出困惑又释然的表情。陈默突然明白了妹妹的计划——她不是要摧毁归墟界，而是要让它完成最初的使命：消化时间带来的伤痛，而非时间本身。
文渊的身体正在崩溃。他抓住最后一块尚未剥落的皮肤——那上面刺着陈默的脸——猛地扯下，露出下面更加骇人的结构：一张由青铜丝编织的巨网，每个节点都挂着微缩的茧，网中央是个旋转的卍字符。
"你以为赢了？"文渊的金属声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没有守镜人维持，归墟界崩塌的瞬间，所有被消化过的记忆都会......"
他的威胁被突如其来的寂静打断。整个归墟界停止了震动，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陈默转头看向陈雅消失的地方，那里悬浮着一盏全新的青铜灯，灯芯是那截玉簪，灯焰却呈现出陈雅微笑的模样。
灯焰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青铜上："哥，该醒了。"
陈默感到一阵强烈的下坠感。归墟界在眼前急速远离，文渊崩溃的身影缩成一个黑点。下坠持续了仿佛三千年那么久，首到——
"陈教授？您没事吧？"
陈默猛地睁开眼。他趴在考古现场的绘图桌前，面前是刚修复好的青铜面具。窗外阳光正好，几个学生正在清理区说笑。他的左眼隐隐作痛，伸手一摸，指尖沾上了些许青铜色的粉末。
"您刚才突然睡着了。"助手递来一杯热茶，"还说了梦话，好像是什么......灯？"
陈默的目光落在工作台角落。那里放着一个刚出土的青铜灯残件，灯柱是蛇形，灯盏只剩半边莲花造型。而在灯芯位置，卡着一小截不起眼的玉片——正是陈雅当年常戴的簪子样式。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一张古玩市场的照片，某个摊位摆着盏完整的青铜灯，灯芯处闪着奇异的光。照片角落，一只苍白的手正比着他们儿时约定的暗号。
茶水在图纸上晕开一片水渍，形状恰如临渊城的轮廓。陈默摸向口袋，摸到了那片写着"心锚不死"的青铜树叶。树叶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微小的刻字：
"酉时三刻，老地方见。"
窗外，一片鱼鳞状的云正缓缓遮住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