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夜风里摇晃,将临时营地的兽皮帐篷染成跳动的橙红色。林枫躺在铺满干草的担架上,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传来的闷痛。小石头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他的伤口上,指尖沾着的绿色汁液混着血丝,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林大哥,再忍忍。” 少年声音发颤,“阿爹说这种龙葵根能解百毒,等药汁渗进伤口,说不定就能……” 话音未落,林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殷红的血沫溅在少年手背,惊得他慌忙后退。
围在西周的族人顿时骚动起来。背着婴孩的妇人将孩子搂得更紧,年长的汉子握紧腰间磨得发亮的石刀,目光焦虑地投向躺在阴影中的林枫。自离开战场,他己昏迷整整一日夜,金色纹路彻底隐没在苍白的皮肤下,唯有偶尔颤抖的睫毛,证明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还尚存一丝生机。
“让我看看。” 沙哑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拄着枣木拐杖的老者分开众人,浑浊的瞳孔扫过林枫七窍渗出的黑血,苍老的手指搭上他手腕。片刻后,老人收回手,枯枝般的手指微微发颤:“剧毒入髓,普通草药不过是延缓命数。若三日内寻不到神药……”
帐篷内陷入死寂,唯有篝火爆裂的声响格外刺耳。就在这时,林枫的睫毛突然颤动,涣散的目光艰难聚焦。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小石头急忙按住:“别动!你伤成这样,再折腾命都没了!”
“三日后…… 血月……” 他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在撕扯破碎的喉咙,“幽冥祭坛……” 记忆如潮水涌来,百夫长临死前的狞笑、小钰被献祭的幻象,还有极北之地那座阴森的祭坛,像无数根钢针同时扎进心脏。
“林大哥,我们都知道了。” 一位年轻女子上前,裙摆还沾着赶路时的泥浆,“可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拿什么去救人?” 她的话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担忧与焦虑交织成网:“是啊,我们拖家带口的,总不能去白白送死”“总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林枫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伤口迸裂的疼痛反而让他清醒。他强撑着坐起,后背抵着冰凉的岩壁,望着围在西周的族人 —— 这些信任他、追随他的同胞,此刻眼中却满是不安与迷茫。他忽然想起青石寨被屠前,母亲也是这样的眼神,握着他的手说:“活下去,好好活着。”
“我答应过带你们找个安身之所。” 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震得空气微微发颤,“可小钰她……” 喉咙突然哽住,眼前浮现出小钰被掳走时散落的淡紫色野花,“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若连她都救不回,我还有什么资格谈人族的未来?”
帐篷内再次陷入寂静。良久,背着婴孩的妇人开口了:“我男人也是被犬戎族抓走的。” 她轻抚着孩子熟睡的小脸,眼中泛起泪光,“若有机会报仇,我…… 我也不想留遗憾。”
“但我们不能盲目行事。” 老者拄着拐杖站出,“幽冥祭坛必定守卫森严,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转向林枫,目光如炬,“你若能在迷雾森林寻到神药恢复伤势,我们便陪你走这一遭。但在此之前,必须先找个容身之处,安顿好妇孺老幼。”
林枫望着老者布满皱纹的脸,又扫过众人期待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只为复仇而活的少年。他的肩上扛着二十多条性命,扛着整个人族残存的希望。“我明白。” 他点头,声音里多了几分沉稳,“三日后,我若未痊愈,便让大家先寻个栖身之地。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去幽冥祭坛。”
“林大哥,我们信你!” 小石头突然起身,握着木矛的手青筋暴起,“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去!” 少年的话如星火燎原,众人纷纷附和,握紧手中简陋的武器,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年轻女子突然开口:“我…… 我或许能帮上忙。”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我曾在青河村听长辈说过,迷雾森林里住着个神秘的‘药婆婆’,她…… 她或许知道神药的下落。”
帐篷内响起一阵骚动。林枫的心跳骤然加快,金色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急切。“她在哪?” 他抓住女子的手腕,又因失礼慌忙松开,“若能找到她,或许……”
“我也不清楚。” 女子摇头,“只知道她独来独往,常年戴着青铜面具。但我记得村里老人说过,每逢月圆之夜,她会去森林中央的忘忧泉采药。” 她望向窗外高悬的弯月,“明日便是月圆。”
希望的曙光刺破阴霾。林枫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渐渐复苏的力量。他知道,这不仅是救小钰的机会,更是带领人族迈出困境的关键一步。“好,明日我们便前往忘忧泉。”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但在此之前,大家务必养精蓄锐。这一路,必然凶险万分。”
夜色渐深,族人陆续回到各自帐篷。林枫却辗转难眠,望着头顶晃动的兽皮帐篷,思绪万千。小钰的安危、幽冥祭坛的危机、族人的未来,每一件事都像巨石压在心头。但此刻,他不再感到孤单 —— 因为在他身后,有一群愿意与他并肩作战的同胞。
远处传来狼嚎,篝火噼啪作响。林枫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不会退缩。因为他不仅是为小钰而战,为青石寨而战,更是为人族的尊严与未来而战。而这一战,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