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的空气里弥漫着松木和油漆混合的气味，阳光透过高处的气窗斜射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沉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每一步都激起细小的尘埃。我蹲在他的肩膀上，耳朵警觉地转动着，捕捉着这个空间里的每一个细微声响。
血腥味。
那股熟悉的、带着铁锈气息的味道又出现了，若有若无地飘荡在空气中。我的鼻尖抽动，胡须微微颤动——这个陈旧的气息，上次也是走到这里闻到的。
"喵。"我轻叫一声，从陆沉肩头一跃而下，肉垫无声地落在地面上。
陆沉停下脚步，目光追随着我："上次你是不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我点点头。
到底是他通猫性，还是我通人性。不对，我本来就是人。
我继续低着头，循着气味向前走去。血腥味若隐若现，像一条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我穿过摆放整齐的半成品家具，绕过堆满木屑的角落，最终停在了一台机器旁边。
就是这里。
我仰起头，鼻尖指向天花板——黑色的顶面上，隐约可见几处暗红色的斑驳痕迹，像是被随意甩上去的颜料，己经干涸成了深褐色。味道就是那里的。
"这就是当时让管义当场死亡的锯齿机吧。"陆沉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我这才注意到身旁这台沉默的钢铁兽——它看起来不是什么厚重的机器，两排锯齿静止不动，像是陷入了沉睡。我见过这个机器工作，打样车间的师傅用来切割板材形状的，看着挺解压，甚至想自己上手试试。没想到这机器这么危险。
现在唯有那排锯齿依然闪着寒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个血腥的下午。
我凑近机器，仔细嗅了嗅。金属表面只有浓重的机油味，夹杂着木材的清香，没有一丝血腥气。看来机器被彻底清洗过，但高处天花板上的血迹，却因为位置太高而侥幸留存了下来。
陆沉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机器各个角度一阵拍摄。闪光灯在昏暗的车间里不断亮起，像一道道短暂的闪电。他的动作很专业，每一张照片都确保能清晰记录机器的状态和周围环境。
拍完照后，他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型取证包，戴上乳胶手套，开始仔细检查锯齿部分。他的指尖轻轻抚过每一片锯齿，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皮肤。
突然，他的手指在一处锯齿边缘停了下来。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微小缺口，在阳光下泛着异样的光泽。
"有意思..."陆沉低声自语，凑近观察。
他的手指再次抚过那个缺口，这一次稍微用了点力——
"嘶——"
一滴鲜红的血珠从他的指尖冒出来，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那道伤口很细，却很深，像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瞬间割开的。
陆沉盯着自己流血的手指，眼神渐渐变得锐利。他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血迹，又低头看了看锯齿上的缺口，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这不是意外。"
这不是意外？蓄意谋杀？
陆沉站起身，掏出对讲机："杜米，带鉴识科来一趟车间。另外..."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沉，"查一下管义死亡当天，还有谁来过工厂。"
对讲机那头的杜米应了一声，陆沉却仍站在原地没动。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台夺命的锯齿机上，仿佛能透过时光，看到那个血腥的下午——
管义仰面倒在血泊中，脖颈处的伤口狰狞地张着嘴，眼睛却看着天花板。
风从破旧的窗户缝隙钻进来，吹得车间的塑料布哗啦作响。我打了个寒颤。
我们离真相，或许只差最后一块拼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