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河甚至没来得及想起沈知意的全名，那个“沈……”在舌尖打了个转就滑过去了。
他的语气不凌厉，也不大声，就是那种随手扔下一句话的随意，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仿佛他一开口，事情就该按他的想法发展。
“我没错，凭什么我道歉？” 沈知意像是被噎了一下，随即更气了。
她刚才那火气还没完全下去呢，凭什么啊？
她为自己打抱不平……还成错的了？
她瞪着顾星河，眼神里全是“你逗我”的意味。
“嘶——” 现场瞬间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敢这么首接地反驳顾星河，尤其是还在刚才那么混乱的背景下。
“我的天，她敢吗？” 一个压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这土包子是在找死吧？” 另一个声音更首接，充满了鄙夷，“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顾少？”
“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刚才那几个公子哥也就算了，连顾少也敢顶撞？”
“等着吧，看她一会儿怎么哭。” 有人己经开始幸灾乐祸地预测。
“就是，我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这些交头接耳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在此时此刻的寂静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知意身上，带着好奇，带着看好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知意仿佛感觉到了那些目光像小针一样扎在身上，但她梗着脖子，死死地回瞪着顾星河，没退让半步。
顾星河看着沈知意梗着脖子，眼神里那股子不服气，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慢悠悠地，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要么道歉，要么滚~”
那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滚？” 沈知意几乎要跳起来，她咬着牙，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颤，“凭什么？他们先惹我的！”
顾星河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你真是不懂”的疲惫，又像是懒得解释：“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沈知意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
顾星河这是彻底放弃维护她了，甚至可以说是站在了那些人那边。
她看着他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火苗，像被泼了盆冷水，迅速熄灭了。
“他不会替我说话了，” 沈知意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她们之间这层关系，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一戳就破。
法律上，她们是夫妻，可现实中，她只是个需要看顾星河脸色过活的“见不得光”的人。
“丽娜一回来……他肯定会把我赶出去的，这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发苦，但面上却不能流露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罢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学业，拿到奖学金，才有底气。”
她需要这份寄人篱下的生活，至少现在需要。
忍，忍过这一时，也许情况会好一点吧？
以后这样的场面，估计还多着呢，可能……习惯就好了吧？
失望？或许是有的，但那失望里还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茫然，清晰地写在了脸上。
沈知意缓缓地垂下了那双还带着水汽和倔强的眸子，她紧紧地握了握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声音却低得像蚊子哼：“对不起，我不该打人。”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歉意，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认输。
“哈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爆发开来，像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乌鸦，聒噪地嘲笑着她刚才的“落败”。
“笑死人了，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结果还不是得道歉求饶？”
“刚才那股子劲儿呢？怎么不继续硬气了？”
“穷鬼就是穷鬼，骨气值几个钱？”
“就是，刚才还那么横，敢打王哥他们，现在不还是乖乖低头认错了？软蛋！”
“赶紧滚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沈知意一步步往后退，像是想从这密集的嘲笑和指指点点中逃离。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在心里默念：“别听，别听，都别听。”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可那些难听的话就像长了脚一样，追着她，钻进耳朵里。
“看啊，她脸都白了，吓到了吧？”
“早说让她滚了，还敢在这儿碍眼。”
“顾少不就是要她道歉吗？道完歉还不赶紧滚开，留着过年啊？”
一句接一句，像冰冷的雨水，浇在她刚刚燃起一点点反抗火苗的心上。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地忍着，不敢让它们掉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所有的哄笑和议论。
“行了，累了，都散了。” 顾星河的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平淡，但那股子懒得再管闲事的劲儿，却像一道无形的命令，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好的，顾少！” 那个之前被她踹了一脚的蓝衬衫男人，立刻像条哈巴狗似的凑了过去，谄媚地笑着。
“哎呀，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另一个之前被打的男人也赶紧附和，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痛楚，但看向顾星河的眼神却恭敬得很。
刚才还一个个嚣张跋扈，仿佛天下都是他们家的公子哥、大小姐们，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
哄闹声戛然而止，刚才还对着沈知意指指点点、冷嘲热讽的人，此刻脸上都换上了恰到好处的、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
“顾少，谢谢您今天的款待。”
“对对对，您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顾少，下次再约啊！”
他们纷纷堆起笑脸，七嘴八舌地告着别，动作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衣领或者头发，仿佛刚才那个对她冷嘲热讽的人不是他们自己。
转眼间，刚才还乌压压一片的人群，就只剩下顾星河和角落里那个沉默的沈知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