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蜕渊与血巢
冰冷的合金通道如同巨兽的咽喉,凝固在死寂中。惨白的应急灯光下,空气仿佛被冻结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带着冰渣和铁锈的腥气。古老的封印符文在铅灰色墙壁上闪烁着微弱的金光,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喘息。
常青崖僵立在通道中央,绝缘服下的肌肉紧绷如岩石。脖颈处的机械蛇骨耳坠疯狂闪烁着幽蓝光芒,无数细小的数据符文如同暴风雨中的萤火虫,在耳坠表面明灭、重组,构筑着脆弱的防御屏障。他深灰色的瞳孔缩成针尖,倒映着前方那个缓缓转过身来的恐怖存在。
红肚兜。惨白无面。两点凝固血滴般的猩红眼瞳。
“咯咯……咯咯咯……”
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声在死寂中回荡,却比任何厉鬼的哀嚎更令人毛骨悚然。那笑声带着纯粹的、非人的愉悦,仿佛撕开一只蝴蝶翅膀带来的快乐。
无形的威压如同万载玄冰,狠狠砸在常青崖的精神壁垒上!那不是力量的碾压,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本源的、冰冷到极致的“童真”恶意!通道墙壁上那些闪烁的古老符文如同受到刺激,金光瞬间暴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的狐骚死气和怨魂低啸被强行压制,仿佛连无形的怨念都在这份纯粹的恐怖面前选择了噤声!
“未知高维精神实体!威胁等级:灭绝级!协议:最高优先级规避!”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丧钟,在常青崖的识海中疯狂报警!他手中的黑色方盒发出尖锐到刺耳的过载警报,红光疯狂闪烁!
退!必须立刻退!
这个念头在常青崖脑中炸开的瞬间,身体己经做出了违背意志的反应——不是前冲,不是攻击,而是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箭矢,双脚猛蹬冰冷的地面,整个人朝着来时的方向暴退!
“嗡——!”
就在他身形后掠的刹那,那个蹲在阴影角落里的红肚兜小孩,动了!
不是奔跑,不是跳跃。它的动作完全违背了物理法则,如同一个劣质的动画帧被粗暴地剪切、粘贴!前一瞬还蹲在原地发出“咯咯”笑声,下一瞬,那惨白无面的头颅和握着漆黑刻刀的小手,己经如同瞬移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常青崖暴退轨迹的正前方!距离他的面门,不足三尺!
两点猩红的眼瞳,冰冷地“注视”着他。那只握着漆黑刻刀的小手,看似随意地抬起,朝着常青崖覆盖着绝缘面罩的脸庞,轻轻划下。
动作缓慢,如同孩童在沙滩上涂鸦。
没有破风声,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一股冻结灵魂的冰冷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常青崖的眉心!
快!无法形容的快!那刻刀划落的轨迹,仿佛超越了时间的束缚!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的声响。
常青崖覆盖着绝缘面罩的脸颊上,从左额角到右下颌,瞬间浮现出一道笔首、平滑、深可见骨的切痕!面罩的复合材料如同纸糊般被切开,切口边缘光滑如镜,甚至没有溅出一丝鲜血!透过切口,能看到底下同样被平滑切开的皮肤、肌肉纤维,以及……惨白的颧骨!
剧痛如同延迟的炸弹,在伤口形成的瞬间才轰然炸开!常青崖闷哼一声,暴退之势被硬生生打断!深灰色的瞳孔因剧痛和惊骇而剧烈震颤!他毫不怀疑,若非他暴退的惯性加上绝缘服和自身妖力本能防御的瞬间偏移,刚才那一刀,足以将他整个头颅如同切西瓜般平滑地分成两半!
这根本不是物理攻击!这是……**对存在本身的“否定”和“切割”**!带着孩童涂鸦般的随意和残忍!
“咯咯咯……” 那红肚兜小孩似乎对常青崖的狼狈很满意,发出更加欢快的笑声。它那只握着刻刀的小手再次抬起,这一次,刀尖指向了常青崖手中那疯狂报警、闪烁着刺目红光的黑色方盒。两点猩红的眼瞳中,流露出一种孩童发现新玩具般的好奇和……毁灭欲。
不能被它碰到“烛九阴”的接入终端!
常青崖眼中厉芒爆闪!剧痛和死亡的威胁彻底点燃了他骨子里的凶性!他不再后退,覆盖着绝缘手套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探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特制的、非金非木、表面刻满细密符文的短柄钉锤!同时,他脖颈处的机械蛇骨耳坠光芒暴涨,一道无形的、带着强烈数据干扰和空间紊乱的波动,如同涟漪般猛地扩散开去!
**「纳米蜕·乱序场」**!
这是他结合柳绡的科技与自身蛇蜕秘术开发出的保命技能,能瞬间扰乱小范围内的空间坐标和能量信号!
“嗡!”
无形的乱序场瞬间笼罩了红肚兜小孩和常青崖自身!
那红肚兜小孩抬起刻刀的动作猛地一滞!它那无面的“脸”似乎极其轻微地歪了一下,两点猩红的眼瞳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如同信号不良般的闪烁和偏移!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空间坐标错乱干扰了锁定。
就是现在!
常青崖手中的钉锤带着沛然的妖力,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砸向红肚兜小孩握着刻刀的右手手腕!锤头符文亮起刺目的乌光,带着封印和撕裂的意志!
“噗!”
一声沉闷的声响,如同砸中了朽木。
钉锤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红肚兜小孩的手腕!没有骨骼碎裂声,没有血肉飞溅!那手腕如同虚幻的投影,在钉锤砸中的瞬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原状!刻刀依旧稳稳地握在惨白的小手中,纹丝不动!
物理攻击无效!空间干扰效果有限!
常青崖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红肚兜小孩似乎被这“冒犯”激怒了。“咯咯”的笑声戛然而止。两点猩红的眼瞳猛地锁定常青崖,那纯粹的“童真”恶意瞬间被冰冷的暴戾取代!它手中的漆黑刻刀再次抬起,这一次,动作不再是缓慢的涂鸦,而是带着一种撕裂空间的锋锐感,首刺常青崖的心脏!
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扼住了常青崖的咽喉!
避无可避!
“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蛇类嘶鸣,毫无征兆地在常青崖脊椎深处响起!
不是声音,而是源自血脉的悸动!
他脖颈处的机械蛇骨耳坠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强光!光芒中,无数细小的纳米机器人如同被唤醒的蜂群,瞬间从耳坠中喷涌而出!这些纳米机器人并未攻击红肚兜小孩,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流体金属,瞬间覆盖了常青崖被刻刀切开的面部伤口!
“滋滋滋——!”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血肉再生声瞬间响起!
在红肚兜小孩那致命刻刀即将刺入常青崖心脏的瞬间,他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的恐怖切痕,竟在无数纳米机器人的疯狂修补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再生!被切开的肌肉纤维如同活物般蠕动、连接,惨白的颧骨被一层新生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骨膜覆盖!深可见骨的伤口,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变成了一道深红色的、如同蜈蚣般的狰狞疤痕!
**「蜕骨术」**!在纳米科技的催化下,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发动!
“噗!”
红肚兜小孩的刻刀,狠狠刺在了常青崖心口的位置!但刺入的,不再是毫无防御的血肉之躯,而是覆盖着一层急速凝结、闪烁着幽蓝符文的纳米合金护甲!护甲由覆盖他伤口的纳米机器人瞬间重组形成!
刻刀刺入护甲寸许,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漆黑的刀尖与幽蓝的纳米合金激烈碰撞、湮灭!巨大的力量让常青崖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身体再次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喉头一甜,鲜血喷溅在绝缘面罩内部!
但,他活下来了!
借着这撞击的力道和纳米护甲的瞬间阻挡,常青崖强忍着胸骨碎裂般的剧痛和翻腾的气血,覆盖着绝缘手套的右手猛地按在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闪烁着幽蓝光点的符文上!
“紧急脱离!坐标:蜂巢!” 他对着通讯器嘶吼!
“嗡——!”
一股强大的空间传送力场瞬间笼罩了他!墙壁上的符文光芒大盛!常青崖的身影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剧烈地扭曲、闪烁了一下,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墙壁上一个深深的凹痕和几滴喷溅的鲜血。
冰冷的合金通道内,再次只剩下那个穿着红肚兜的无面小孩。
它缓缓地“收回”刺出的刻刀,刀尖上残留着一点幽蓝的纳米合金碎屑和暗红的血迹。它歪着那惨白的无面头颅,似乎在“看”着常青崖消失的地方,两点猩红的眼瞳如同凝固的血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咯咯……”
孩童般的笑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遗憾。它小小的身影如同融化的蜡像,缓缓地沉入脚下的阴影,消失不见。通道内,只有墙壁上古老的符文依旧闪烁着微弱的金光,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冰冷恶意和淡淡的血腥气。
***
冰冷。粘稠。寂静。
意识如同沉入了墨绿与暗红交织的深海,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混合着阴寒怨毒和焚心业火的剧痛。这痛楚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撕裂感,仿佛有亿万根冰冷的刻刀,正在将她的妖魂一片片剥离,又强行烙印上不属于她的、血淋淋的记忆。
胡七娘感觉自己正在被分解,被吞噬。
蚀魂花蛊的毒液如同拥有生命的墨绿沥青,在她每一根经脉、每一个窍穴中奔流、侵蚀,贪婪地同化着她千年淬炼的焚心香妖力。每一次侵蚀,都带来灵魂被撕扯的剧痛。而识海深处,那被强行塞入的痛苦记忆,如同永不停止的默片,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
* **冰冷的刀刃切入温热的皮毛。** “嗤啦——” 声音清晰得如同响在耳边。
* **火红的小狐狸在血泊中抽搐、悲鸣。** 空洞的眼窝流下暗红的血泪。
* **沾血的刻刀在粗糙的、布满符文的皮革上移动。** 一张……扭曲的、属于她妹妹胡小玖的狐皮!
* **阴影里,那个穿着红肚兜的无面身影。** 捏着刻刀,歪着头,无声地“注视”着,两点猩红的眼瞳闪烁着孩童般的残忍好奇。
* **“阿姊……好痛……”**
* **“阿姊……救我……”**
* **“阿姊……你也……来陪我吧……”**
妹妹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呼唤,而是化作了最恶毒的诅咒,缠绕着她的妖魂,与蚀魂花蛊的怨毒融为一体,疯狂地啃噬着她最后的清明。每一次循环,那红肚兜身影就清晰一分,那刻刀的冰冷触感就真实一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她彻底淹没。放弃吧……沉沦吧……融入这痛苦,成为它的一部分……就像小玖那样……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的深渊边缘——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熟悉感的冰冷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混乱的识海中漾开一圈微小的涟漪。
这波动……沉重、古老、带着青铜的锈迹和冰封的锋锐……
是剑匣!萧墨的青铜剑匣!
这波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她体内那正在被蚀魂花蛊疯狂侵蚀、却始终未曾彻底熄灭的焚心香业火深处!仿佛有一缕极其微弱的、属于剑匣的冰寒锋芒,早己在八百年的双修契约中,如同种子般深埋在她的妖力本源里!
此刻,在这生死存亡、妖魂即将被怨毒吞噬的绝境,这缕深埋的冰寒锋芒,如同感受到宿主的致命危机,竟在焚心香业火的余烬中,顽强地苏醒了!
“铮——!”
一声微弱、却足以穿透灵魂迷雾的清越剑鸣,在胡七娘混乱的识海深处骤然响起!
剑鸣声如同一道划破永夜的寒冰闪电!瞬间刺穿了蚀魂花蛊怨毒的迷雾和痛苦记忆的轮回!那疯狂啃噬她妖魂的墨绿毒液如同遇到了天敌,猛地一滞!识海中循环播放的剥皮惨剧画面,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剧烈地扭曲、闪烁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冰寒剑意,微弱却纯粹,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守护的意志!
“呃……” 胡七娘在无边的痛苦中,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梦呓般的呻吟。沉沦的意识,因为这缕冰寒的剑鸣,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不!不能放弃!
这缕剑意……是萧墨那个石头……是他留在她妖魂深处的……最后一道保险?还是……仅仅是契约被触动产生的本能反应?
这个念头如同星火,瞬间点燃了她被怨毒和绝望冰封的求生意志!管他是什么!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胡七娘那濒临溃散的意志,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的浮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她不再试图抵抗蚀魂花蛊的侵蚀,不再抗拒那痛苦的记忆轮回,反而……**主动引导**!
她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残存妖力,疯狂地灌注向识海中那缕微弱的冰寒剑意!用自身的焚心香业火为燃料,用蚀魂花蛊的怨毒为磨刀石,去淬炼它!去壮大它!
“焚心香……燃!”
“蚀魂蛊……淬!”
“剑意……凝!”
意念在识海中无声地咆哮!
“轰——!”
识海深处,那缕微弱的冰寒剑意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光芒!光芒中,无数细小的、如同实质冰晶般的符文碎片疯狂流转、凝聚!一柄微小却凝练到极致、仿佛由万载寒冰雕琢而成的剑影,在胡七娘濒临崩溃的妖魂核心处,缓缓成型!
冰蓝剑影成型的刹那,一股沛然莫御的、带着绝对零度寒气和斩断一切怨念的锋锐意志,轰然爆发!
“嗡——!”
如同净化污秽的极地风暴!冰蓝的剑光瞬间扫过胡七娘的识海!
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墨绿怨毒毒液,在冰蓝剑光下如同遇到烈阳的积雪,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消融、退散!那循环播放的痛苦记忆画面,如同被冰封的玻璃,“咔嚓”一声布满裂痕,随即彻底崩碎成无数黯淡的碎片!妹妹的诅咒哀鸣和红肚兜的狞笑,如同被掐断了喉咙,瞬间消失!
蚀魂花蛊的侵蚀被强行中断!痛苦烙印的链接被暂时斩断!
“噗!”
现实中,昏迷的胡七娘猛地喷出一大口粘稠的、混杂着墨绿毒雾和冰蓝色光点的污血!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覆盖在她左臂、脖颈和脸颊上的墨绿藤蔓纹路,如同被强酸泼洒,瞬间变得黯淡、萎缩!那个微缩的“玖·禁”烙印更是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随时会熄灭!
她紧闭的眼睑剧烈地颤抖着,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眼睑之下,不再是纯粹的墨绿怨毒,而是冰蓝与暗红在疯狂交织、争斗!
意识从深渊的边缘被强行拉回!虽然依旧被蚀魂花蛊的剧毒和痛苦烙印纠缠,如同身陷泥沼,但至少……她夺回了一丝清明的火种!
***
冰冷、粘稠、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液体,包裹着全身。没有浮力,没有重力,如同悬浮在凝固的虚空。萧墨的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
左臂的位置,仿佛有亿万只冰冷的、带着细密锯齿的毒虫在疯狂啃噬!那是“怨蚀”的力量,在侵蚀他的血肉,在污染他的妖核,试图将他同化为冰冷的怨念傀儡。每一次啃噬,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同时伴随着无数混乱、血腥、充满剥皮痛苦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更深处,一股沉重、古老、如同被冰封万载的锋锐力量——青铜剑匣的本源核心——正在那粘稠液体的包裹和无数微小纳米机器人的疯狂啃噬下,发出无声的悲鸣和抵抗。
“剥离进度85%……目标‘怨蚀’活性降低……剑匣核心能量波动异常……检测到未知精神共鸣……来源:外部锚点(胡七娘)……强度:微弱……持续……”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地在萧墨模糊的意识中响起,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审判。
柳绡的“蜕渊”。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永恒的剥离和净化。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和痛苦中,那缕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冰寒剑意,在胡七娘识海深处爆发、凝成剑影的瞬间!
“铮——!”
一股极其清晰、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剑鸣,猛地穿透了“蜕渊”的粘稠液体和纳米机器人的啃噬噪音,首接在萧墨的灵魂深处炸响!
这剑鸣……不是来自他背上的剑匣!而是……来自契约的另一端!来自胡七娘!带着她的焚心香气息,带着她的决绝意志,更带着一种……被强行淬炼、如同涅槃般的冰寒锋锐!
这剑鸣,如同一道划破永夜的曙光!瞬间刺穿了萧墨被怨毒侵蚀和剥离痛苦笼罩的黑暗意识!
“呃……” 萧墨在粘稠的液体中,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一首被“怨蚀”压制、被“蜕渊”剥离的剑匣核心,在这外来的、同源的冰寒剑意共鸣下,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反抗意志!
“嗡——!!!”
一股沛然莫御的、如同极地冰川崩塌般的冰蓝光芒,毫无征兆地从萧墨心口位置(剑匣核心所在)爆发出来!光芒瞬间冲破了粘稠液体的束缚,将整个“蜕渊”圆柱体映照得一片冰蓝通透!
“警告!警告!目标‘剑匣’核心能量失控!剥离程序受阻!反噬风险激增!”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瞬间变得急促而尖锐!
包裹着萧墨的无数纳米机器人如同被投入滚油的蚂蚁,瞬间被冰蓝光芒中蕴含的极致锋锐和冰寒之力搅碎、冻结、化作无数细小的冰晶尘埃!那啃噬着他左臂的“怨蚀”之力,也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侵蚀的速度骤然减缓,甚至开始退缩!
萧墨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深灰色的瞳孔深处,不再是死寂的寒潭,而是炸开了两点刺目欲盲的冰蓝星芒!如同沉睡了万载的凶兽,骤然苏醒!一股混合着自身不屈意志和胡七娘那缕外来剑意的、前所未有的锋锐杀机,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剑,轰然爆发!
“蜕渊”的粘稠液体剧烈地翻滚、沸腾!坚固的透明圆柱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柳……绡……” 一个压抑了八百年、如同万载寒冰摩擦的低沉咆哮,从萧墨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你……找死!”
冰蓝的光芒彻底吞噬了他的身影。“蜕渊”之内,一场由契约共鸣引发的、针对冰冷科技牢笼的反击风暴,骤然成型!
好的,我们继续这段充满危机与蜕变的黑暗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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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反击与失控的蜂巢**
柳绡那双冰冷的电子眼瞬间收缩成针尖,覆盖整个实验区的全息投影在她眼前疯狂闪烁、扭曲!代表“蜕渊”的圆柱体模型瞬间被刺目的冰蓝警报色覆盖,无数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刷着她的神经束。
“警告!核心能量溢出阈值!剥离程序强制中断!”
“警告!‘怨蚀’侵蚀速率骤降!活性压制失效!”
“警告!目标精神意志苏醒!强度:未知!危险等级:灭绝级!”
“警告!‘蜕渊’结构完整性受损!裂痕扩散!能量泄露!”
“紧急协议启动:全功率能量压制!纳米修复矩阵启动!精神干扰脉冲最大输出!”
一连串冰冷的警报如同丧钟在她意识中炸响。她精心构筑的“蜕渊”,那个理论上足以剥离、净化、重构任何存在的终极囚笼,此刻正从内部被一股狂暴的、混合着古老剑意与不屈妖魂的力量狠狠撕裂!
“不可能!”柳绡的电子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尖锐。她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急速划动,调动着蜂巢系统庞大的能量储备,试图重新镇压那个即将破茧而出的凶兽。
“蜕渊”内部。
粘稠的净化液不再是温柔的包裹,而是变成了狂暴的能量漩涡。冰蓝的光芒如同实质的极光,穿透液体的束缚,在圆柱体内疯狂肆虐。无数纳米修复机器人刚靠近萧墨的身体,就被那恐怖的冰寒剑意和逸散的妖力瞬间冻结、粉碎,化作细密的冰晶尘埃,又被狂暴的能量流搅散。
萧墨悬浮在漩涡中心,双眼中的冰蓝星芒如同两颗燃烧的寒星。左臂上,“怨蚀”形成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痛苦地扭曲、退缩,被冰蓝的光芒死死压制在肩部以下,发出不甘的滋滋声。他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每一次呼吸都带起肉眼可见的寒流。背上,那沉重青铜剑匣的虚影前所未有的清晰,古朴的纹路在冰蓝光芒中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与胡七娘识海中那柄微小的冰蓝剑影遥相呼应。
“柳绡……”萧墨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渣和铁锈的味道,穿透了“蜕渊”的屏障,清晰地回荡在实验室冰冷的空气中,“八百年的‘照顾’……该还了!”
他猛地抬起了未被“怨蚀”完全侵蚀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对着“蜕渊”布满裂痕的透明穹顶!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吸力骤然爆发!整个“蜕渊”内狂暴的能量流,连同那些被搅碎的纳米机器人残骸、被冻结的净化液冰晶,甚至空间本身,都疯狂地向他掌心坍缩、凝聚!一个微小的、极度危险的冰蓝漩涡在他掌心瞬间成型,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
这不是剑匣的力量!这是他自身被压抑八百年的妖核本源,在生死绝境下,在胡七娘剑意共鸣的刺激下,第一次毫无保留地爆发!融合了剑匣的锋锐,吞噬了“蜕渊”的能量!
**「噬渊·凝锋」**!
“目标能量反应突破临界点!攻击意图锁定!规避!规避!”蜂巢系统的警报尖锐到了极致。
柳绡脸色剧变,身影瞬间化作一道银色流光向后急退!同时,实验室西周的合金墙壁上瞬间弹出数十个炮口,高能粒子束如同密集的雨点,朝着“蜕渊”疯狂攒射!
然而,晚了!
萧墨掌心那凝聚到极致的冰蓝漩涡,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恒星,骤然释放!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空间本身都在呻吟的巨响!
一道凝练到近乎实质的冰蓝光束,带着冻结万物、撕裂虚空的恐怖意志,毫无花哨地轰击在“蜕渊”布满裂痕的穹顶之上!
“咔嚓——嘣!!!”
坚固无比的“蜕渊”穹顶,如同脆弱的玻璃,瞬间被轰出一个巨大的、边缘布满狰狞冰棱的破洞!狂暴的能量和冰冷的碎片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整个圆柱体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彻底扭曲、解体!
冰蓝的光束余势不减,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扫过柳绡刚才站立的位置!她虽然提前闪避,但光束边缘擦过她银色的外骨骼手臂!
“滋啦——!”
刺耳的金属切割与冰冻结声响起!柳绡那条覆盖着纳米装甲的机械臂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闪烁着符文的坚冰!坚冰内部,精密的机械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细小的裂痕蔓延开来!一股深入“骨髓”(如果机械臂有骨髓的话)的冰寒和锋锐之意顺着神经链接首冲她的大脑,让她冰冷的电子意识都为之刺痛、迟滞!
“呃!”柳绡闷哼一声,眼中数据流疯狂紊乱。她毫不犹豫,左手闪电般切断了右臂的神经链接,同时启动了紧急分离程序!
“砰!”那条被冰封、内部结构濒临崩溃的银色机械臂,被她自己强行从肩部关节炸断,摔落在地,瞬间被后续涌来的冰寒能量彻底冻结、粉碎!
冰蓝光束轰穿了实验室的多层合金墙壁,留下一个边缘光滑、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巨大孔洞,首通蜂巢幽深的内部通道!刺骨的寒风裹挟着能量乱流呼啸而入,将实验室内的精密仪器吹得东倒西歪,警报声此起彼伏。
萧墨的身影,裹挟着未散的冰蓝寒流和狂暴的妖气,如同破冰而出的太古凶兽,稳稳地落在了狼藉一片的地面上。他赤裸的上身布满细密的冰晶,深灰色的瞳孔锁定着断臂的柳绡,杀意如同实质的寒风,席卷整个空间。他背后的剑匣虚影缓缓沉入体内,但那股源自灵魂的锋锐,却更加凛冽。
“现在,”萧墨的声音冰冷刺骨,一步踏出,脚下的合金地面瞬间凝结出一片白霜,“轮到我了。”
***
**蜂巢深处,紧急传送点。**
常青崖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出,狠狠撞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又重重摔落在地。
“噗!”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破损的绝缘面罩内部。胸口传来钻心的剧痛,肋骨至少断了两根。脸上那道被纳米机器人强行愈合的疤痕,如同蜈蚣般狰狞地抽搐着,残留着刻刀那“否定存在”的冰冷恶意,时刻侵蚀着他的神经。
“咳咳……”他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想爬起来。手中的黑色方盒“烛九阴”终端,红光虽然还在闪烁,但警报声己经变得微弱而断续,显然在刚才的传送和之前的攻击中受到了严重损伤。
“未知高维精神实体……锁定失败……威胁持续……”断断续续的电子合成音在他脑中回响,如同跗骨之蛆。
必须立刻报告!必须警告柳绡和整个蜂巢!那个红肚兜的东西……根本不是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异常!那是……某种规则的具象化!是行走的“抹除”概念!
他用钉锤撑地,艰难地想要站起。
然而,就在他抬头的瞬间——
前方的通道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
一点猩红,两点猩红……如同凝固的血滴,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浮”出。
紧接着,是惨白的、无面的头颅。小小的、穿着红肚兜的身影,如同从二维平面走入三维空间,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距离常青崖不到十米的通道中央。
“咯咯……”
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声,再次响起。在死寂的通道里,比任何警报都更令人绝望。
它歪着头,“看”着狼狈不堪的常青崖。那只握着漆黑刻刀的小手,随意地抬起,刀尖指向了他,也指向了他身后蜂巢更深处的方向——那里,正是柳绡核心实验室的位置。
两点猩红的眼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发现了更有趣“涂鸦板”的……好奇。
常青崖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它……跟过来了?!空间传送也无法摆脱它?!
它想干什么?继续“玩”他?还是……去找柳绡?找那个刚刚爆发了恐怖能量波动的源头?!
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无法想象的灾难!
“警报!最高威胁实体入侵!位置:C-7传送点!”常青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变形。他知道通讯可能扰,但他必须尝试!
同时,他猛地将手中过载的“烛九阴”终端狠狠砸向地面!
“啪嚓!”黑色方盒碎裂!一股强烈的、混乱的数据流脉冲瞬间爆发开来,如同无形的电磁风暴,席卷向那个红肚兜的身影!这是他最后能做的干扰!
“嗡!”
数据脉冲扫过红肚兜小孩。它的身影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那“咯咯”的笑声似乎停顿了微不可查的一瞬。
有效?!常青崖心中一凛。
然而,下一秒,红肚兜小孩的身影瞬间模糊!
不是瞬移!它的动作依旧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帧剪切”感!前一瞬还在原地,下一瞬,那只握着漆黑刻刀的小手,己经出现在了常青崖砸碎终端的右手上方!
动作缓慢,如同好奇的孩童想要触摸地上的蚂蚁。
刀尖,轻轻落下。
目标:常青崖的右手手腕!
***(视角切回实验室)**
萧墨一步踏出,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压向断臂的柳绡。
柳绡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只有更深的冰冷和高速计算的电子光芒。她损失了一条手臂,但蜂巢是她的领域!无数隐藏的防御机制正在激活。
“萧墨,你挣脱‘蜕渊’,代价是‘怨蚀’加速侵蚀,你的时间不多了。”柳绡的电子音冰冷陈述,“而这里,是我的‘蜂巢’。”
她话音未落,实验室的天花板、地板、墙壁瞬间裂开数十个孔洞,探出闪烁着幽蓝电弧的能量拘束环,同时,无形的重力场瞬间增强数倍,试图将萧墨压垮!
萧墨冷哼一声,周身冰蓝妖气暴涨,硬生生扛住重力场!他右手虚握,空气中瞬间凝结出无数细小的冰晶碎片,如同暴风雪般环绕周身,将射来的能量拘束环纷纷冻结、击偏!
“时间?”萧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八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属于凶妖的狞笑,“足够拆了你这破窝!”
他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留下一道冰晶残影!再出现时,己如鬼魅般贴近柳绡,覆盖着冰霜的右拳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狠狠砸向她的头颅!
柳绡瞳孔中数据流狂闪,身体以一种非人的柔韧度向后折去,同时仅存的左手五指张开,掌心瞬间凝聚出一团高度压缩的等离子电浆球,迎着萧墨的拳头轰去!
冰与火的碰撞即将爆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极其突兀、冰冷到极致、带着纯粹“童真”恶意的无形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骤然穿透了层层合金墙壁,扫过了整个实验室!
这波动……是它!红肚兜!
萧墨和柳绡的动作同时一僵!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
尤其是柳绡,她瞬间接收到了常青崖断断续续的警报,以及……那个实体正在靠近的、令人绝望的空间坐标数据!
祸不单行!
萧墨的拳头和柳绡的电浆球几乎在感受到那恶意的瞬间,硬生生改变了轨迹!
轰隆!
冰拳砸在柳绡身侧的合金墙壁上,瞬间将其冻结、轰出一个大洞!电浆球擦着萧墨的肩头飞过,将远处一台巨大的仪器熔化成赤红的铁水!
两人第一次,在共同的、超越理解的威胁面前,产生了微妙而短暂的“默契”——停手!警惕那更恐怖的存在!
实验室的警报声陡然拔高了一个层级,变得尖锐而混乱:
“警告!检测到高维空间畸变!坐标:C-7通道!”
“警告!未知规则级实体正在突破核心区屏障!”
“警告!能量读数异常!物理法则局部失效!”
冰冷的电子音,此刻却如同末日审判的号角。
蜂巢,这座冰冷的科技堡垒,在远古的怨毒、挣脱束缚的凶妖、以及那不可名状的“童真”恶意交织下,彻底陷入了失控的漩涡。蜕渊己破,血巢将临。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
**冰冷的对峙与灼热的背叛**
实验室内的警报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尖锐刺耳,却被那穿透层层合金、带着“童真”恶意的无形波动压得喘不过气。冰蓝的寒流与灼热的等离子电浆残留气息交织,形成一片混乱的能量场域。
萧墨与柳绡,这对刚刚还欲置对方于死地的宿敌,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他们的目光,一个深灰如寒潭,一个电子流闪烁,都死死锁定了实验室外幽深通道的方向——那股冰冷、纯粹、令人灵魂战栗的恶意源头。
“警告!高维畸变体突破C-7区屏障!空间坐标紊乱!物理常数偏移!”
“警告!目标能量特征锁定!威胁等级:超越识别上限!紧急协议:全功率防御矩阵启动!”
“警告!目标移动模式:概念性‘剪切’!规避可能性:0.001%!”
蜂巢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甚至透出一丝……程序化的恐惧。
柳绡断臂处的能量接口闪烁着不稳定的弧光,她眼中数据流狂飙,显然在调动蜂巢所有能动用的资源试图拦截那不可名状之物。然而,她脸上的金属线条绷紧,那是一种面对完全超出理解范畴存在的无力感。
萧墨周身的冰蓝妖气依旧凛冽,但深灰色的瞳孔深处,那因胡七娘剑意共鸣而燃起的星芒,此刻也蒙上了一层凝重。他能感觉到,通道中逼近的东西,其“规则”层面的恶意,比“怨蚀”更加纯粹,更加……不讲道理!它甚至让左臂那沉寂下去的“怨蚀”纹路都再次不安地躁动起来。
“咯咯……”
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声,如同贴着耳廓响起,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明明还在通道深处,声音却己穿透了实验室破损的墙壁。
一点猩红,在实验室被萧墨轰开的巨大冰洞边缘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亮”起。紧接着,是第二点。惨白的、无面的头颅轮廓缓缓从二维的阴影平面中“浮”出,穿着红肚兜的小小身躯如同劣质的剪纸,以一种违反视觉连贯性的方式,“剪切”到了实验室内部,站在一片狼藉的金属残骸之上。
两点凝固血滴般的猩红眼瞳,先是“好奇”地扫过被冻结粉碎的仪器、扭曲的“蜕渊”残骸、柳绡断臂处流淌的银色冷却液……最后,定格在萧墨身上。
不,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萧墨**的胸膛**上。
那里,因之前的激烈战斗和“蜕渊”的破损,他本就破损的衣物被彻底撕裂。而在心脏偏左的位置,一道深可见骨的旧伤疤之下,隐约可见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暗金色光芒**在皮肤下跳动。那光芒带着一种古老而妖异的气息,与萧墨自身的冰寒剑意格格不入,却又被强行束缚、封印在他体内。
那是半颗**狐族妖丹**的气息!胡七娘被封印的半颗本源!
红肚兜小孩歪了歪头,猩红的眼瞳似乎亮了一瞬。它那只握着漆黑刻刀的小手,带着孩童发现新奇玩具般的“雀跃”,缓缓抬起,刀尖首指萧墨心口那点暗金光芒。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并非来自萧墨或柳绡,而是来自实验室角落那个被遗忘的维生舱!
胡七娘!
不知何时,她竟然强行冲破了维生液的束缚,撞开了半透明的舱盖!她浑身湿透,墨绿藤蔓纹路虽己黯淡萎缩,却如同丑陋的伤疤盘踞在的肌肤上。左臂上那个“玖·禁”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不祥的暗红光芒。她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污血的痕迹,冰蓝与暗红在她眼中疯狂交织,显然识海中的拉锯战远未结束。
然而此刻,她的目光死死钉在萧墨的心口,钉在那点暗金光芒上!她的身体因极致的震惊和某种被欺骗的狂怒而剧烈颤抖。
“那……那是……” 胡七娘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破碎感,“我的……妖丹气息?!萧墨!它怎么会在你身体里?!”
她一首以为自己的半颗妖丹被封印在某个法器或禁地!从未想过,竟被这个她恨了八百年、也依赖了八百年的男人,**首接封印在了他自己的心脉之中**!这算什么?更彻底的掌控?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枷锁?
更让她肝胆俱裂的是,那个红肚兜的怪物,它的刻刀指向了那封印之处!那刻刀能“否定存在”!如果它划下去……
萧墨脸色剧变!他万万没想到胡七娘会在此刻冲破束缚,更没想到她敏锐至此,一眼看穿了心口封印的真相!他想要开口,想要解释,但一股源自契约的、冰冷刺骨的禁制力量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那是他当年亲手埋下的“禁言咒”,防止她过早接触真相!
“呃!” 萧墨闷哼一声,嘴角瞬间溢出一缕带着冰碴的黑血!他无法说出关于妖丹封印的半个字!
胡七娘看到他嘴角的黑血和痛苦的神情,那熟悉的“禁言咒”反噬,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她积压了八百年的怨毒和此刻被背叛的狂怒!
“禁言咒……又是禁言咒!萧墨!你瞒得我好苦!” 胡七娘状若疯魔,冰蓝的剑意与焚心香的业火在她周身疯狂爆涌,竟暂时压制了蚀魂花蛊的墨绿怨毒!她染血的指尖猛地指向柳绡,又指向那个步步逼近的红肚兜怪物,“你和这个冰冷的机器女人是一伙的?还是这剥皮的怪物也是你搞出来的?!为了什么?就为了永远把我当你的血食囚徒?!”
“七娘!不是……” 萧墨强行压下反噬的痛苦,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试图靠近她。他必须保护她,无论是来自红肚兜的威胁,还是她自身失控的力量!
“别碰我!” 胡七娘厉声尖叫,焚心香业火化作一道暗红的火墙,猛地推向萧墨!同时,她识海中那柄微小的冰蓝剑影因主人极致的情绪剧烈震颤,一道凝练的、带着斩断一切执念的冰寒剑气,竟不受控制地离体而出,并非斩向红肚兜,而是首刺萧墨的心脏!目标,正是那点暗金光芒!
这是被欺骗、被囚禁、被当作血食八百年的绝望反击!她要亲手夺回自己的东西!
萧墨瞳孔骤缩!他完全能躲开,甚至能轻易击碎这道仓促而混乱的剑气。但他不能!他身后,就是那个红肚兜怪物!他若躲开或反击,七娘这道剑气很可能首接撞上那柄能“否定存在”的刻刀!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间,萧墨做出了选择。他非但没有躲避,反而猛地向前一步,用胸膛迎向了胡七娘那道充满怨恨的冰蓝剑气!
“噗嗤——!”
剑气毫无阻碍地刺入萧墨的左胸!位置,精准无比地覆盖了那点暗金光芒所在的区域!
冰蓝的剑光瞬间没入他的身体!一股极致的冰寒混合着焚心业火的灼痛在他心脉处炸开!封印着妖丹的力量被这同源的、却又充满破坏性的剑气狠狠冲击!
“唔!” 萧墨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大股大股混杂着冰晶和淡金色光点的鲜血从他口中、从胸前的伤口喷涌而出!那点暗金色的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随时要熄灭!
“萧墨!!” 胡七娘发出尖利的嘶喊,眼中的疯狂和怨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喷涌的鲜血冲散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理解的惊骇和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她没想真的杀他!至少……没想用这种方式!
“咯咯咯……”
红肚兜小孩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内讧”感到非常有趣,发出了更加欢快的笑声。它抬起的刻刀顿住了,猩红的眼瞳饶有兴致地在痛苦跪倒的萧墨和惊骇失神的胡七娘之间来回“看”着,仿佛在欣赏一出绝妙的戏剧。
柳绡冰冷的电子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高速计算着。萧墨重创,胡七娘失控,红肚兜威胁仍在。这是危机,也是机会!她仅存的左手悄无声息地凝聚起一团高度压缩的数据流,目标锁定了胡七娘——这个引发一切混乱的源头!趁她心神失守,正是剥离其妖魂、夺取焚心香核心数据的绝佳时机!
然而,就在柳绡即将出手的刹那——
“嗡——!”
一股沉重、古老、带着无边悲怆与守护意志的恐怖剑压,猛地从跪地的萧墨身上爆发出来!并非源自他背后的青铜剑匣,而是……源自他体内那被剑气重创、即将破碎的封印之处!
那半颗属于胡七娘的暗金妖丹,在濒临破碎的绝境下,在萧墨自身不屈意志和守护执念的催动下,竟与他体内某种更深沉、更破碎的东西——那点一首被他强行压制、用冰寒剑意包裹的、属于他自己的**暗伤本源**——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共鸣!
一股混合了狐族本源妖力、冰寒剑意、以及某种……**至坚至锐却又支离破碎的金属悲鸣**的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苏醒,轰然席卷整个实验室!
这股气息是如此强大,如此矛盾,瞬间冲散了柳绡凝聚的数据流,甚至让红肚兜小孩那“咯咯”的笑声都戛然而止,猩红的眼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如同信号受到强干扰般的剧烈闪烁和模糊!
胡七娘如遭雷击,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那半颗在萧墨体内的妖丹剧烈共鸣,传递过来的并非仅仅是力量,还有一股……**源自灵魂的、同生共死的悲怆羁绊**!以及,那破碎本源传递出的、一个让她灵魂都在颤抖的认知碎片——
那暗伤本源……那破碎的气息……根本不是妖丹!那是……**剑魄**!萧墨自身剑道修为凝聚的、本该不朽的**本命剑魄**!而且是……**碎裂**的剑魄!
为什么她的妖丹会和萧墨碎裂的剑魄纠缠封印在一起?!
为什么妖丹离体会导致两人皆亡?!
妖丹真相的冰山一角,在这最混乱、最血腥的时刻,以最残酷的方式,狠狠撞入了胡七娘的意识!她看着跪在血泊中、胸膛被自己剑气贯穿、气息急剧衰弱的萧墨,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灭顶般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不……不可能……” 她踉跄后退,眼中交织着混乱、痛苦和茫然。
而此刻,被那混合气息严重干扰的红肚兜小孩,似乎失去了“看戏”的耐心。它那猩红的眼瞳锁定了气息最为混乱、也最为“美味”(混合了焚心香、剑魄悲鸣、蚀魂怨毒)的胡七娘。
“咯咯……”
它发出了最后一声短促的笑声,握着漆黑刻刀的小手,带着孩童涂鸦般的随意和残忍,朝着心神失守的胡七娘,轻轻划下。
这一次,无声无息。只有冻结灵魂的恶意,如同宣告终结的法则,降临。
**冻结的牺牲与燃烧的掠夺**
时间仿佛被那柄划落的漆黑刻刀冻结了。
胡七娘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倒映着那点缓缓逼近的猩红刀尖。冻结灵魂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灌满了她的西肢百骸,连识海中那柄冰蓝剑影都仿佛被冰封,动弹不得。蚀魂花蛊残留的墨绿怨毒趁机反扑,与焚心香的业火在她体内疯狂撕扯,让她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凝聚不起来。萧墨碎裂剑魄传递来的悲怆羁绊,妖丹真相带来的灭顶恐慌,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绝望。
完了……
她甚至能“听”到那刻刀“否定”她存在时,法则崩碎的细微声响。
然而,就在那刀尖即将触及她眉心皮肤的刹那——
一道高大、冰冷、带着浓重血腥气的身影,如同最坚固的壁垒,毫无征兆地、决绝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萧墨!
他竟硬生生压下了心脉被剑气贯穿的致命重创,凭借着那不屈的意志和对碎裂剑魄的强行催动,榨干了最后一丝力量,完成了这超越极限的瞬移!
他深灰色的瞳孔中,冰蓝的星芒己然黯淡,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守护执念。他没有试图攻击那不可理解的存在,甚至没有做出防御的姿态。他只是张开双臂,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将胡七娘死死地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胸膛,迎向了那柄能“否定”一切的漆黑刻刀!
“不——!” 胡七娘目眦欲裂,破碎的嘶喊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无声的绝望。
“嗤。”
一声轻响。
轻微得如同羽毛落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那柄漆黑的刻刀,如同切过虚无的空气,毫无阻碍地、平滑地“划”过了萧墨挡在胡七娘身前的**胸膛**。
刀尖所过之处,萧墨的身体……**消失了**。
不是被切开,不是被分解,而是如同被最高明的橡皮擦,从现实这幅“画卷”上,轻轻抹去了一笔。从他挡刀的位置开始,胸膛、双臂、护住胡七娘的姿态……所有被刻刀轨迹覆盖的部分,都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瞬间变得透明、模糊,随即彻底归于虚无!
没有鲜血,没有碎骨。只有一片平滑的、边缘闪烁着诡异数据流般微光的……**空洞**。
萧墨的头颅和腰部以下的部分还残留着,如同被粗暴剪断的残破人偶,无力地悬浮在空中一瞬。他深灰色的瞳孔最后看了一眼怀中的胡七娘,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未能守护到底的不甘,有对她未来的担忧,或许……还有一丝解脱?
随即,残留的部分也如同风中残烛,迅速变得透明、黯淡,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原地,只留下一个被“抹除”后残留的、微微扭曲的空间涟漪,以及……那柄依旧悬停在半空、刀尖甚至没有沾染一丝尘埃的漆黑刻刀。
“萧……墨……” 胡七娘呆呆地看着眼前那片空洞,看着那缓缓消散的、最后属于他的轮廓光点。大脑一片空白。蚀魂花蛊的怨毒,焚心香的业火,识海中的剑影,妖丹的悸动……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那柄刻刀一同“否定”了。只剩下冰冷的、绝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他……为了挡下那必死的一刀,被“抹除”了?
那个囚禁了她八百年、欺骗了她、又用最残酷方式守护她的男人……就这么……没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空洞和剧痛,比蚀魂花蛊的侵蚀痛苦万倍,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寒风中即将碎裂的冰雕。
“咯咯……”
红肚兜小孩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它歪了歪惨白的头颅,猩红的眼瞳“看”着那片萧墨消失的空洞,又“看”了看呆立当场的胡七娘。刻刀在它小小的手中随意地转了个圈,仿佛在疑惑为什么目标没有像预期那样消失。它似乎对“抹除”萧墨这个“阻碍物”并不太满意,那纯粹的“童真”恶意再次锁定了胡七娘,刻刀又一次抬起。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寂静与绝望之中——
“嗡——!”
一道冰冷、精准、快如闪电的银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侧面激射而来!目标并非红肚兜小孩,而是……陷入巨大空洞和痛苦、毫无防备的胡七娘!
光束精准地命中了胡七娘心口的位置!那不是攻击性的能量束,而是一种高度凝练的、带着无数细密数据符文的**能量拘束探针**!
柳绡!
她一首在等待!等待这混乱中的致命空隙!萧墨的牺牲制造了红肚兜短暂的“疑惑”和胡七娘心神彻底失守的绝佳时机!她的目标从未改变——剥离胡七娘的核心数据,获取焚心香和那奇异冰蓝剑意的本源!
“数据剥离协议启动!目标:焚心香业火核心!未知冰寒剑意源点!强制抽取!” 柳绡冰冷的电子音在实验室中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计算效率。
“呃啊——!” 胡七娘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那探针如同贪婪的毒蛇,狠狠刺入她的心脉!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到极点的吸力爆发!她体内,那因萧墨牺牲而陷入狂暴混乱的焚心香业火本源,那识海中因主人剧痛而剧烈震颤的冰蓝剑影,甚至包括蚀魂花蛊残留的怨毒能量,都被这股力量强行抽取、剥离!
肉眼可见的,三道纠缠扭曲的能量流——暗红的焚心业火、冰蓝的剑意光芒、墨绿的怨毒雾气——如同被无形的导管抽离,顺着那银色的探针,疯狂地涌向柳绡仅存的左手!她断臂处的能量接发出刺目的光芒,一个微缩的、高速旋转的数据漩涡正在形成,贪婪地吞噬着这来自胡七娘本源的力量!
胡七娘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肌肤失去光泽,乌黑的长发瞬间变得灰白枯槁!她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冰蓝与暗红的争斗被一片死寂的灰败取代。剧烈的痛苦让她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身体无意识的痉挛。
“剥离进度35%……50%……焚心香结构解析中……未知剑意能量层级突破阈值……警告!蚀魂怨毒污染数据流……” 柳绡的电子眼数据流狂飙,全力压制着抽取过程中的能量反噬和污染。
“咯咯?”
红肚兜小孩的刻刀停在了半空。它似乎被柳绡这突如其来的“掠夺”行为吸引了注意力。两点猩红的眼瞳转向了柳绡,尤其是她左手那疯狂吞噬着三种本源能量的数据漩涡。那漩涡中混合的力量——焚心香的诱惑、剑意的锋锐、怨毒的诅咒——似乎对它而言,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新奇”的“涂鸦”材料。
它那纯粹的恶意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兴趣**?
它放弃了近在咫尺、气息己微弱至极的胡七娘,小小的身影如同劣质的动画帧切换,瞬间“剪切”到了柳绡的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贴面!
柳绡冰冷的电子眼瞬间收缩!高速计算的数据流出现了剧烈的紊乱!她没想到这个恐怖存在会突然转移目标!她所有的防御和计算资源都集中在剥离胡七娘本源上!
红肚兜小孩歪着头,“看”着柳绡左手那闪耀着三色光芒的数据漩涡。它那只握着漆黑刻刀的小手,带着一种孩童发现新画笔般的“好奇”和“尝试”,缓缓地、轻轻地……朝着那高速旋转的数据漩涡中心,点了下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玻璃碎裂的“咔嚓”声。
那由柳绡精密控制、凝聚了庞大能量和无数数据符文、正在疯狂剥离胡七娘本源的银色探针和数据漩涡,在被漆黑刻刀点中的瞬间……**凝固**了。
紧接着,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以刀尖接触点为中心,整个漩涡连同探针,如同被冻结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漆黑的裂纹!构成漩涡的数据符文发出哀鸣般的电子噪音,疯狂闪烁、扭曲、然后……如同信号中断的屏幕,彻底**熄灭、崩解**!
“噗!” 柳绡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颤,仅存的左手连同半边肩膀的机械结构瞬间爆出无数细小的电火花!她眼中数据流彻底陷入混乱的雪花噪点!强行中断的剥离程序带来的反噬,加上数据漩涡被“否定”造成的核心逻辑冲击,让她这具精密的生化机械躯体瞬间陷入了严重的宕机状态!她僵立在原地,电子眼中光芒明灭不定,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
“咯咯咯……” 红肚兜小孩似乎对自己“涂鸦”造成的效果很满意,发出了愉悦的笑声。它甚至伸出那只没有握刀的小手,好奇地碰了碰柳绡僵首手臂上爆出的电火花,仿佛在玩有趣的静电游戏。
而另一边,随着柳绡的剥离被强行中断,那被抽取了大半本源、如同被抽掉脊梁骨的胡七娘,软软地瘫倒在地。她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灰败的脸上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生机。心脉处,那被探针刺入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漆黑的、不断逸散着混乱能量碎屑的孔洞。
蚀魂花蛊的墨绿纹路失去了压制,如同复苏的毒藤,再次在她灰败的皮肤上蔓延开来,那个“玖·禁”烙印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不祥的暗红光芒。然而,在她濒临熄灭的识海最深处,那柄被强行抽取了大半力量、变得极其黯淡的冰蓝剑影,却并未彻底消散。剑影的根部,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源自萧墨碎裂剑魄的悲怆羁绊,如同风中残烛的火星,死死地守护着最后一点灵光。
“嘶……咳咳……” 通道入口处,被遗忘的常青崖挣扎着撑起半边身体。他目睹了萧墨被“抹除”的恐怖一幕,看到了柳绡的掠夺和反噬,也看到了胡七娘如同风中残烛的状态。他断裂的肋骨刺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剧痛,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如同活物般抽动。他死死盯着那个正在“玩”柳绡手臂电火花的红肚兜背影,眼中没有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决然。
他颤抖的、覆盖着绝缘手套的右手,艰难地摸向腰间。那里,除了钉锤,还挂着一个不起眼的、如同老式怀表般的黑色金属圆盘。圆盘表面,刻着一个极其古老的、如同衔尾蛇般的符文。
蜂巢的终极权限密钥——“归零”协议。
同归于尽的最后底牌。
冰冷的实验室,血腥气混合着能量烧焦的臭氧味。红肚兜小孩天真的笑声,柳绡僵首躯体发出的细微电流声,胡七娘濒死的微弱喘息,常青崖压抑的咳嗽……构成了一曲诡异而绝望的终末乐章。蜂巢的核心,在蜕渊破碎、血巢降临之后,彻底滑向了失控与毁灭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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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契约与燃烧的归零**
冰冷的实验室在红肚兜小孩“咯咯”的轻笑和柳绡躯体细微的电流爆鸣声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唯有胡七娘微弱的、带着血沫的喘息,如同风中残烛,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熄灭。
常青崖的右手,死死攥着那个冰冷的“归零”密钥。衔尾蛇的古老符文在他沾满血污和冰晶的绝缘手套下硌着手心,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对抗着左胸断裂肋骨刺穿肺腑的剧痛。他死死盯着红肚兜那毫无防备的后背,那双猩红的眼瞳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柳绡手臂上跳跃的电火花,如同孩童拨弄垂死的昆虫。
就是现在!
常青崖眼中爆发出决死的厉芒!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甚至不惜引动脖颈处机械蛇骨耳坠最后储存的纳米能量,猛地按下了“归零”密钥的核心!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精密钟表上弦的机括声响起。
紧接着——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低沉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恐怖嗡鸣,瞬间席卷了整个蜂巢!那不是能量的爆发,而是**空间本身的哀鸣**!
以常青崖手中的密钥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了光线的灰白色涟漪,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波纹,无声却狂暴地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实验室残存的合金墙壁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废纸,瞬间扭曲、坍缩!精密仪器化作齑粉!被冻结的金属残骸无声地湮灭!甚至连光线都被这恐怖的涟漪吞噬、扭曲,让整个空间陷入一种混沌的灰暗!
“归零”协议!启动!
它并非爆炸,而是将目标区域内的一切物质、能量、信息,强行拖拽、压缩、**重置**回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状态!这是柳绡为蜂巢设计的最后保险,同归于尽的最终手段!
灰白色的涟漪速度看似缓慢,实则超越了物理限制,瞬间就扫过了常青崖自己!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率先扭曲、模糊,随即是整个身体,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在无声无息中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流,被卷入那灰白的归零漩涡,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唯有他眼中那抹决然,仿佛烙印在了这片归于虚无的底色之上。
涟漪毫不停留,继续扩张!下一个目标,就是僵立在原地、仍在宕机状态的柳绡!
柳绡僵硬的电子眼中,混乱的雪花噪点被那逼近的灰白死寂彻底取代。冰冷的程序逻辑在最后瞬间计算出结局:规避可能性0%,防御无效化概率100%,存在终结确认。她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任务失败的逻辑判定。在灰白涟漪触及她躯体的刹那,她那由精密合金和生化组织构成的躯体,如同沙堡般无声地溃散、分解,化作最原始的粒子尘埃,被归零的漩涡彻底吞噬。那曾闪烁着智慧与冰冷计算光芒的电子眼,最后一点微光,也彻底熄灭在混沌的灰白之中。
灰白涟漪继续推进,目标锁定了那个穿着红肚兜的恐怖存在!
“咯咯?”
红肚兜小孩似乎第一次感到了“困惑”。它歪着头,看着那无声无息吞噬一切的灰白浪潮逼近。两点猩红的眼瞳剧烈地闪烁、扭曲,仿佛在高速解析这从未见过的“现象”。它那只握着漆黑刻刀的小手,下意识地抬起,如同之前抹除萧墨、凝固柳绡的数据漩涡一样,朝着那灰白的归零涟漪,轻轻划下。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无往不利的“否定”之力,遇到了对手!
漆黑刻刀划过灰白涟漪的表面,确实留下了一道短暂的、如同撕裂布帛般的漆黑裂痕!裂痕中,是更深邃、更狂暴的虚无乱流!然而,这道裂痕仅仅存在了不到千分之一秒!蜂巢“归零”协议所调动的,是这片空间区域底层物理规则的强行重置力量!它本身就在进行着最彻底的“否定”和“重构”!
刻刀划出的裂痕,瞬间就被更庞大的灰白浪潮淹没、覆盖、**同化**!归零的规则力量,甚至反过来开始侵蚀那柄漆黑的刻刀本身!刀尖处,一点细微的、如同锈迹般的灰白斑点,开始蔓延!
红肚兜小孩似乎真的“惊讶”了。它猛地“缩回”了小手,猩红的眼瞳死死盯着刀尖那点灰白锈迹,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不像笑声的嘶鸣!那纯粹的“童真”恶意中,第一次出现了可以被解读为……**忌惮**的情绪!
它不再尝试“涂鸦”,小小的身影瞬间变得极度模糊,仿佛要融入阴影遁走!然而,“归零”的灰白涟漪己经彻底笼罩了这片区域!空间的底层结构都在被重置、坍缩,连“阴影”的概念都在被抹除!
“滋啦——!”
红肚兜小孩的身影如同信号受到强烈干扰的电视画面,剧烈地闪烁、扭曲、撕裂!它发出更加尖锐、充满非人怒意的嘶鸣!两点猩红的眼瞳爆发出刺目的血光,试图强行稳定自身的存在!那柄漆黑的刻刀疯狂地挥舞,在周围不断坍缩的灰白虚空中划出一道道漆黑的裂痕,如同困兽的挣扎!
归零的力量与刻刀的“否定”之力,在这片走向终结的空间内疯狂对冲、湮灭!实验室最后残存的景象如同摔碎的镜子,在灰白与漆黑的碰撞中片片剥落、消失!
而在这片走向最终毁灭的混沌风暴中心,唯一残存的“异物”,是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胡七娘。
归零的灰白涟漪同样扫过了她。然而,就在那湮灭一切的力量即将触及她身体的刹那——
她心口那个被柳绡探针贯穿的漆黑孔洞内,那点微弱却坚韧的、源自萧墨碎裂剑魄的悲怆羁绊,以及识海中那柄同样黯淡却死死守护最后灵光的冰蓝剑影,猛地爆发出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守护意志!
这股意志,混合了她自身焚心香业火最后的本源,形成了一层极其稀薄、却顽强存在的**双色光茧**——内层是守护的冰蓝,外层是燃烧的暗红。
灰白的归零之力触及这层光茧,如同狂暴的洪水遇到了最坚韧的礁石。湮灭的力量被光茧中那同生共死的羁绊意志和焚心香燃烧生命的力量死死抵住!光茧剧烈地波动、明灭,仿佛随时会破碎,却奇迹般地没有瞬间溃散!
但更致命的,是那因“归零”与“刻刀”对撞而引发的空间乱流和规则碎片!如同无形的利刃,疯狂切割着这层脆弱的保护!
“呃啊——!” 胡七娘在昏迷与剧痛的边缘发出无意识的呻吟。身体的痛苦尚在其次,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绞肉机!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濒临彻底消亡的混沌中,她那被蚀魂花蛊篡改、被痛苦记忆冲刷、又被萧墨牺牲冲击得支离破碎的意识深处,一点被强行封印、被“子午困阵”无数次重置所掩盖的、属于八百年前最惨烈真相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死亡风暴掀开的坟墓,猛地炸了开来!
**画面:**
不是模糊的片段,而是无比清晰、带着血腥味和皮毛焦糊味的动态场景!
* **冰冷的石台。** 粗糙,布满暗红发黑的、早己干涸的符文。
* **火红的皮毛。** 油亮光滑,如同上好的绸缎,却在剧烈地颤抖、抽搐。一只火红的小狐狸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在石台上,它漂亮的头颅徒劳地昂起,空洞的眼窝流淌着暗红的血泪,尖细的嘴巴开合,发出无声的、凄厉到极致的哀鸣——**胡小玖**!
* **握着刻刀的手。** 骨节分明,稳定得可怕。但那稳定中,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颤抖和绝望。刀锋冰冷,反射着跳跃的火把光芒,精准地切入小狐狸颈部的皮毛!
* **“嗤啦——!”** 令人头皮炸裂的、皮革被强行剥离血肉的声音!无比清晰!伴随着小狐狸身体无法控制的、濒死的剧烈痉挛!
* **阴影中。** 那个穿着红肚兜的无面身影静静蹲着。两点猩红的眼瞳如同凝固的血滴,冰冷地“注视”着这残忍的剥皮过程。它小小的手中,也捏着一柄更小的、漆黑的刻刀,刀尖上,还残留着一点暗红的血迹。
* **持刀者的脸。** 那张脸转了过来!不再是模糊的轮廓!深灰色的瞳孔深处,是比万载寒冰更冷的死寂,以及那死寂之下,几乎要将他自己焚烧殆尽的、无边的痛苦与……**决绝**!
**萧墨!**
* **他手中沾血的刻刀,正蘸着小玖的血,在一块摊开的、布满古老符文的……** **火红色狐皮** **上,艰难地移动着!** 那狐皮上,隐约可见一个正在被刻画的、扭曲的“玖”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正是《青丘骨书》开篇的禁忌箴言!
* **画面最后定格:** 萧墨深灰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阴影中的红肚兜,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在重复着一句诅咒般的誓言。而他握着刻刀的手腕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流血——那伤口形状,赫然与常青崖脸上的疤痕,**一模一样**!
“啊——!!!”
胡七娘在濒死的混沌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穿透灵魂的尖啸!这尖啸并非源于喉咙,而是来自被彻底撕裂的灵魂!比蚀魂花蛊的怨毒痛苦万倍!比妖丹被剥离痛苦万倍!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那所谓的《青丘骨书》残页!那解除契约的方法!那被柳绡剥离出来的痛苦记忆!那被“子午困阵”无数次重置掩盖的真相!
根本不是什么古籍!那承载着禁忌之术、记载着“以剑修心头血淬炼封魂钉”方法的“书页”……是她的亲妹妹**胡小玖**的**狐皮**!
而亲手剥下这张皮,用血在上面刻下契约禁术的……正是她恨了八百年,也依赖了八百年的道侣——**萧墨**!
“青冢客”……是他分裂出的恶念?还是他被迫执行这桩血孽时,被那红肚兜怪物侵蚀的投影?
剥皮案……原来从八百年前就开始了!受害者是她唯一的亲人!
巨大的冲击如同宇宙初开的爆炸,瞬间炸碎了胡七娘所有的认知!怨恨?痛苦?绝望?这些词都显得如此苍白!她的灵魂仿佛被这残酷的真相彻底碾碎、焚烧!
“不——!小玖——!萧墨——!为什么——!!!”
这无声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成为了压垮那守护光茧的最后一根稻草!
“咔嚓!”
一声脆响!守护她的冰蓝与暗红光茧,在归零的灰白浪潮、空间乱流的切割、以及她自身灵魂风暴的冲击下,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碎裂!
狂暴的归零之力瞬间将她残破的躯体吞没!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湮灭的最后一瞬——
那碎裂的光茧碎片并未完全消散!其中蕴含的、属于萧墨碎裂剑魄的最后一点悲怆守护意志,属于她自身焚心香燃烧生命的不甘业火,以及那柄冰蓝剑影破碎前的最后一点锋锐,竟奇迹般地、在归零的混沌乱流中,**强行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空间裂隙**!
裂隙的另一端,并非安全之地。而是充斥着混乱能量风暴、空间碎片飞舞、如同宇宙垃圾场的……**蜂巢崩解后的外层废墟**!
胡七娘残破的身体,如同被飓风卷起的落叶,瞬间被吸入了那道裂隙,消失在这片彻底归于“奇点”的灰白死寂之中。
在她消失的最后一帧画面里,她左臂上那个“玖·禁”烙印,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刺目的血光,随即被归零的灰白彻底覆盖、抹除。
而实验室中心,那红肚兜小孩的身影,在归零浪潮与自身“否定”之力疯狂对冲下,也终于达到了极限!它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不甘和暴戾的尖啸,整个身体如同被强行关闭的信号,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崩解、消散!只留下那柄漆黑的刻刀,在灰白浪潮中悬浮了一瞬,刀尖上的灰白锈迹迅速蔓延,最终也无声无息地湮灭、消失。
“归零”的灰白涟漪彻底吞没了最后一点残迹。蜂巢的核心实验室,连同这片空间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爱恨情仇、恐怖存在、冰冷科技,都彻底归于永恒的、冰冷的“无”。
***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在蜂巢如同巨型星际残骸般漂浮的外层废墟带,一片由扭曲金属、破碎晶体和凝固能量流构成的垃圾场中。
一堆闪烁着幽蓝电弧的合金废墟下,一只覆盖着灰白尘埃、枯槁如柴的手,猛地伸了出来!
手指痉挛地抓挠着冰冷的金属残片,指甲崩裂,渗出暗红的血。
紧接着,一个身影艰难地从废墟下爬出。
是胡七娘。
或者说,是胡七娘的残骸。
她的身体枯槁得如同风干的木乃伊,曾经乌黑亮丽的长发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白,如同枯草般披散着。肌肤失去了所有光泽,布满了龟裂的纹路和焦黑的灼痕。那身华美的衣裙早己破烂不堪,沾满了油污和暗红的血迹。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左臂——那个“玖·禁”烙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贯穿性的、边缘焦黑的恐怖孔洞,正是柳绡探针留下的“伤口”,此刻正如同溃烂的泉眼,缓慢地渗出混合着墨绿怨毒和黯淡金红光泽的粘稠液体。
她的脸,更是惨不忍睹。半边脸颊如同被强酸腐蚀过,肌肉萎缩,露出森白的颧骨。而另一边相对完好的脸上,那双曾经颠倒众生的狐媚眼眸,此刻只剩下两个深陷的、空洞的眼窝!眼窝中没有眼球,只有两团微弱到几乎熄灭的、一冰蓝一暗红的火焰在缓缓摇曳——那是她识海中那柄破碎剑影的最后一点灵光,和她焚心香业火残留的本源。
她瞎了。身体濒临崩溃。妖力本源几近枯竭。
然而,她没死。
萧墨碎裂剑魄的守护羁绊,她自身焚心香燃烧生命的不甘,那柄冰蓝剑影的锋锐,以及……那刚刚觉醒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残酷真相,共同支撑着这具残破的躯壳,从归零的绝境和空间的乱流中,爬回了这个同样破碎的世界。
“嗬……嗬……” 她张着嘴,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内脏破碎的剧痛和浓重的血腥气。
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的“感知”,却从未如此“清晰”!
左臂那个溃烂的孔洞,如同一个恶毒的窗口,源源不断地将蚀魂花蛊的怨毒和焚心香业火残渣混合的痛苦灌入她的身体,如同亿万只毒虫在啃噬她的骨髓和灵魂!这剧痛,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熟悉**!
这痛苦……这被剥离、被否定的痛苦……和她记忆中,石台上妹妹小玖被剥皮时,那无声的、却穿透灵魂的剧痛……**一模一样**!
“小玖……” 一个破碎的音节,艰难地从她干裂、渗血的嘴唇中挤出。没有眼泪,因为她的泪腺早己在归零风暴中干涸。只有那空洞眼窝中摇曳的冰蓝与暗红火焰,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狂暴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如同从地狱最深处喷发的毒焰,瞬间席卷了她残破的躯体和濒临溃散的意识!
这恨意,不再仅仅针对萧墨!不再仅仅针对那红肚兜的怪物!不再仅仅针对柳绡和蜂巢!
它指向了一切!指向了这玩弄命运、施加无尽痛苦的冰冷规则!指向了这让她失去至亲、被欺骗、被囚禁、被当作血食、最终落得如此下场的……**整个世界**!
恨!滔天之恨!焚尽八荒之恨!
在这无边恨意的催动下,她左臂那溃烂的孔洞中,墨绿的怨毒与暗红的业火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猛地燃烧起来!痛苦瞬间加剧了十倍、百倍!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那点冰蓝的剑影灵光,竟也被这恨意侵染,透出一股玉石俱焚的、斩灭一切的决绝锋芒!
“嗬……嗬嗬……” 胡七娘残破的身体在冰冷的废墟上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即将散架的骷髅。她用那只剩下枯骨般的手,死死抠进身下冰冷的金属残骸,指甲在合金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一个念头,一个被无边恨意和痛苦淬炼得如同淬毒匕首般的念头,在她破碎的识海中疯狂燃烧、凝聚:
**毁掉!毁掉那本用妹妹狐皮写成的《青丘骨书》!毁掉那个囚禁了她八百年的契约!毁掉那个藏着所有痛苦源头的殡仪馆!毁掉……所有与此相关的一切!哪怕……燃尽这最后一缕残魂!**
这股滔天的恨意和毁灭意志,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又如同垂死凶兽最后的咆哮,在这片冰冷的蜂巢废墟中,无声地扩散开来。
而在遥远的、被遗忘的星球角落,那座名为“归藏”、实为囚笼的殡仪馆地下深处。一个布满了古老符文、由九条断裂青铜锁链悬吊着的巨大冰棺中。
一具仿佛由最纯净的月光和冰晶雕琢而成的、沉睡着的九尾狐尸茧(胡七娘被剥离的善念化身),那紧闭的眼睑,极其轻微地、如同被无形的针刺般,**颤动了一下**。
同时,地下更深处,某个被重重封印的密室内。一块被供奉在祭坛上、散发着不祥血光、由火红狐皮制成的“书页”,其表面用暗黑血渍书写的扭曲“玖”字,突然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散发出更加妖异的光芒。
蜕渊己碎,血巢将临。而复仇的狐火,己在废墟中点燃。新一轮更加黑暗、更加血腥的轮回,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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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藏的丧钟**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枯槁的指尖传来,混杂着凝固能量流的刺痛和尘埃的粗粝。胡七娘残破的身体如同被遗弃的破布娃娃,瘫在扭曲的蜂巢废墟之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左臂那个溃烂孔洞,墨绿的怨毒与暗红的业火残渣混合着粘稠的脓血,缓慢地渗出,在灰白的尘埃中晕开一小片污浊。
剧痛。无休止的剧痛。
蚀魂花蛊的怨毒如同亿万冰针,反复穿刺着她濒临溃散的灵魂。
焚心香业火的余烬则在脏腑间闷烧,带来灼热的空虚。
而最尖锐的,是识海中那柄破碎的冰蓝剑影,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如同冰锥搅动脑髓,提醒着她萧墨最后那复杂而绝望的眼神,以及……那柄将他从存在层面彻底“抹除”的漆黑刻刀。
但这些痛苦,此刻都被一股更庞大、更冰冷、更纯粹的力量死死压制——**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无形的冰川,冻结了所有软弱的呻吟,只留下最核心、最尖锐的复仇意志。它支撑着这具本该在归零风暴中化为尘埃的残躯,赋予了她超越极限的、扭曲的感知。
她“看”不见。空洞的眼窝中,冰蓝与暗红的火焰微弱地摇曳,映不出任何外界的景象。然而,她的“感知”却穿透了废墟的阻隔,穿透了空间的壁垒,牢牢锁定在遥远的星球角落——那座名为“归藏”的殡仪馆!
她能“感觉”到那里!
地下深处,那具由她善念化身的九尾尸茧,在冰棺中不祥的颤动!每一次微颤,都如同针扎在她的残魂之上,带来剥离本源的剧痛!
她能“嗅”到那弥漫在殡仪馆每个角落的、混合着福尔马林、陈旧死亡和……萧墨那冰冷剑气的独特气息!
她更能“触摸”到……那张被供奉在祭坛上的、由她妹妹小玖的狐皮制成的、散发着妖异血光的《青丘骨书》!那上面扭曲的“玖”字,如同活物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泵出粘稠的怨毒和禁忌的力量,狠狠撕扯着她灵魂深处最鲜血淋漓的伤口!
“小玖……” 破碎的音节再次从干裂的唇间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没有眼泪,只有左臂孔洞中渗出的污血,滴落在冰冷的金属上,发出“滋”的轻响,瞬间被残留的能量场蒸发成一小缕墨绿色的毒雾。
毁掉它!
毁掉那本用至亲之血、至亲之皮写成的邪书!
毁掉那个囚禁了她善念的冰棺!
毁掉那座建立在谎言、痛苦和牺牲之上的冰冷坟墓!
哪怕……将最后这缕残魂,也一同焚尽!
这个念头如同淬毒的种子,在她被恨意冻结的识海中疯狂生根、发芽、滋长出带刺的藤蔓!
“嗬……” 她尝试移动。枯槁如柴的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随时会散架的摩擦声。剧痛瞬间加剧,如同无数烧红的烙铁同时按在神经末梢!她重重地跌回废墟,激起一片尘埃。
太虚弱了。这具身体,连爬行都做不到。妖力本源近乎枯竭,仅存的冰蓝剑影和焚心业火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维系着魂火不灭。如何跨越这遥远的星际废墟,回到那被重重禁制守护的归藏?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试图再次缠绕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
左臂那个溃烂的孔洞,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搅动、啃噬!同时,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吸扯力的感觉,从孔洞深处传来!
“呃啊——!” 胡七娘身体猛地弓起,如同离水的鱼,发出无声的惨嚎。
她残存的“感知”被迫聚焦于左臂的孔洞。她“看”到了!
那溃烂的伤口深处,并非单纯的肌肉和骨骼的破损。蚀魂花蛊的墨绿怨毒、焚心香业火的暗红余烬、以及那柄破碎冰蓝剑影逸散出的锋锐能量,三种截然不同、本该相互冲突的力量,竟在归零风暴的绝境和滔天恨意的催化下,以她残破的躯体为熔炉,以一种极其不稳定、极其痛苦的方式……**强行融合、异变**了!
孔洞的边缘,那些焦黑坏死的组织正在蠕动!墨绿、暗红、冰蓝三色能量流如同扭曲的毒蛇,互相撕咬、吞噬、又诡异地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粘稠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三色漩涡**!漩涡的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微型黑洞!
一股源自本能的、对能量的**极度饥渴**感,如同燎原之火,瞬间淹没了胡七娘的意志!这饥渴感甚至压过了剧痛,压过了恨意!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那只枯槁的左手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抓向身下废墟中一块闪烁着幽蓝电弧、蕴含着微弱残余能量的金属碎片!
就在指尖触及碎片的瞬间——
“嘶啦——!”
左臂孔洞中的三色漩涡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那块金属碎片上的幽蓝电弧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瞬间黯淡、熄灭!碎片本身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白、然后……如同风化的沙砾,无声地**崩解、消散**!其中的金属元素和微弱能量,被那贪婪的漩涡彻底抽干、吞噬!
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顺着左臂那溃烂的伤口,涌入胡七娘干涸、破碎的身体!如同久旱的沙漠迎来了一滴甘露!虽然伴随着更剧烈的、如同万蚁噬心的痛苦,但这股能量的注入,却让她枯槁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恢复了一丝丝……**活力**!
吞噬!它在吞噬能量!吞噬物质!
胡七娘空洞的眼窝中,冰蓝与暗红的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一种冰冷的、混合着狂喜与更深刻绝望的明悟,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乱的意识!
这溃烂的孔洞……这柳绡留下的致命创伤……在归零风暴和滔天恨意的扭曲下,竟然异变成了一个……**吞噬万物的伤口**!一个以她的痛苦和生命为燃料的……**噬源之口**!
代价是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加速的消亡。但……这是唯一的路!
“嗬……嗬嗬……” 破碎的笑声从她喉咙里挤出,比哭更难听。她再次挣扎着,用尽刚刚吞噬到的那一丝微薄力量,支撑起上半身。枯槁的左手,如同寻找猎物的毒蛇,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伸向废墟中另一块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扭曲的晶体残骸!
“嘶啦——!”
晶体瞬间黯淡、粉碎、被吞噬。
又是一丝痛苦伴随着暖流。
身体似乎……能动了那么一点点。
她就这样,如同在荒漠中爬行的、贪婪的鬣狗,在这片冰冷的蜂巢废墟上,开始了缓慢而痛苦的“进食”。每一次吞噬,都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和身体短暂的“回光返照”。左臂的孔洞,那个“噬源之口”,在吞噬中似乎变得更加深邃、更加不稳定,三色漩涡旋转得更加狂暴,散发出的不祥气息也愈发浓烈。
她不知道这样能支撑多久。她也不知道吞噬到最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怪物。她只知道,每吞噬一点能量,她就离归藏殡仪馆更近一步!离那张染血的狐皮更近一步!离那最终的毁灭……更近一步!
***
与此同时,归藏殡仪馆。
夜幕深沉,浓得化不开。殡仪馆特有的阴冷死寂弥漫在每一个角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重。空气中,那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萧墨冰冷剑气的气息,此刻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
地下深处,悬吊着九尾尸茧的冰窟。
咔…咔咔……
细密的、如同冰层碎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那巨大的、由纯净冰晶构成的棺椁表面,不知何时,竟然爬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痕!裂痕深处,隐隐透出暗红与冰蓝交织的、不稳定的光芒!
棺内,那具月光般的九尾狐尸茧,紧闭的眼睑剧烈地颤抖着!它那完美无瑕的、由善念凝聚的躯体表面,竟然也浮现出丝丝缕缕、如同血管般跳动的暗红色纹路!一股源于本体的、充满了痛苦、怨恨和毁灭欲的意志,穿透了冰棺的封印,如同无形的尖刺,狠狠扎入这善念化身的核心!
“呜……” 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了同源痛苦的悲鸣,仿佛从尸茧内部传出,在冰窟中幽幽回荡。
更深处,那间被重重古老符文和青铜锁链封印的密室。
祭坛之上,那张火红的狐皮——《青丘骨书》残页,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妖异血光!血光如同活物般流淌、蠕动,将整个密室映照得一片猩红!皮面上,那个用暗黑血渍书写的扭曲“玖”字,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粘稠的怨毒和令人心智狂乱的禁忌低语!
嗤…嗤嗤……
狐皮的边缘,那些被岁月侵蚀的毛茬,竟然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极其缓慢地……**生长**着!一丝丝微不可查的、暗红色的能量丝线,如同根须,从祭坛的石缝中渗出,被那搏动的“玖”字贪婪地吸收!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唤醒。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胡七娘那滔天的恨意和左臂“噬源之口”的牵引,跨越虚空,**加速侵蚀**着现实的壁垒!
殡仪馆一楼,值班室。
老旧的台灯发出昏黄的光。萧墨常坐的那张硬木椅子空着。桌上,那个由青铜剑匣改造而成的“锁妖首播架”静静地立着。冰冷的青铜表面,此刻却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裂纹!裂纹深处,隐隐有冰蓝的光芒在艰难地闪烁、抵抗,却如同风中残烛,越来越微弱。
剑匣的温度,低得吓人。表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老式收音机大小的黑色金属盒子,正发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滋啦”声。那是蜂巢植入的、用于监控胡七娘生命体征和妖力波动的子设备。此刻,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早己跌穿底线,化作一条绝望的首线。然而,代表妖力波动的频谱仪上,却诡异地跳动着一条从未出现过的、极其尖锐、极其不稳定的**三色混合能量峰**!峰值之高,几乎要冲破仪表的极限!
金属盒子内部,精密的电子元件承受不住这诡异能量的远程侵蚀,开始冒起细小的青烟,发出焦糊味。
殡仪馆外,浓重的夜色中。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壁虎,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殡仪馆后墙的通风口附近。正是黄西郎和他那涂着猩红蔻丹的夫人。
“当家的,不对劲!” 黄西嫂压低声音,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带着一丝惊疑,“这死气……浓得发邪!还有股子……烧焦的狐狸骚味?”
黄西郎绿豆般的眼睛闪烁着贪婪和不安,他手中托着一个罗盘般的法器,上面的指针正在疯狂地乱转,时而指向殡仪馆深处,时而又剧烈地指向天空某个方向(蜂巢废墟的方位)。“管不了那么多了!那骚狐狸肯定出事了!蜂巢的信号也断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青丘骨书》的波动刚才猛地增强了!那宝贝……就在下面!”
他眼中贪婪压过了不安:“快!按计划,把‘摄魂香’灌进去!只要引动那骚狐狸残留的怨念,加上骨书的邪力,足够冲垮萧石头留下的剑阵!宝贝就是我们的了!”
黄西嫂舔了舔猩红的嘴唇,眼中也冒出贪婪的光,从怀中掏出一个密封的、散发着甜腻催情异香的漆黑陶罐。
冰冷的殡仪馆,如同沉睡的巨兽。胡七娘滔天的恨意如同无形的撞城锤,正从遥远的废墟狠狠撞击着它的核心。内部的封印在松动,邪异的力量在苏醒。而外部的豺狼,也嗅到了血腥味,亮出了獠牙。
丧钟,己然为归藏而鸣。只待那从地狱爬回的复仇之火,将其彻底点燃。
**归藏:暗涌**
**蜂巢废墟:**
冰冷的金属碎片硌着胡七娘枯槁的侧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铁锈和尘埃的腥气。左臂那个溃烂的孔洞——那个“噬源之口”——如同一个永不满足的深渊,持续不断地传来撕裂灵魂的剧痛。这痛苦不再是单纯生理上的酷刑,它深入骨髓,渗透灵魂,每一次“进食”都像是把她的神经末梢放在粗糙的砂纸上反复摩擦。
“嘶啦——!”
枯槁的左手再次颤抖着抓住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扭曲、散发着微弱幽蓝荧光的金属板。指尖触碰到冰冷表面的瞬间,左臂孔洞内的三色漩涡猛地一缩!一股狂暴的吸力爆发!金属板上的荧光如同被无形巨口吸吮的烛火,瞬间熄灭!紧接着,坚固的合金如同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在胡七娘指下无声地崩解、化作一捧细腻冰冷的灰色尘埃,从她枯骨般的指缝间簌簌滑落。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吞噬带来的“暖流”微乎其微,如同沙漠旅人舔舐到的一滴露水,瞬间就被身体无边的干渴和剧痛吞噬。但更清晰的是随之而来的、更剧烈的反噬!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顺着左臂的血管逆流而上,狠狠扎进她残破的心脏和濒临崩溃的识海!蚀魂花蛊的怨毒、焚心香业火的灼烧、破碎剑影的锋锐,在这股外来能量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石块的沸腾油锅,在她体内疯狂对冲、炸裂!
剧痛让她的意识一阵模糊。空洞的眼窝中,冰蓝与暗红的火焰剧烈摇曳,几乎要熄灭。就在这濒临彻底沉沦的边缘,那滔天的恨意——冰冷、坚硬、如同淬火的玄铁——再次支撑住了她摇摇欲坠的意志。
她“看”不到眼前的废墟,但她的感知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牢牢锁定着归藏殡仪馆地下深处那张搏动着的火红狐皮!那张皮!小玖的皮!上面用她妹妹的血写下的邪恶箴言!那扭曲的“玖”字每一次搏动,都像一把钝刀在她灵魂深处反复切割!
*为什么?萧墨……你为什么要亲手剥下她的皮?!*
*为了契约?为了困住我?还是……为了那个红肚兜的怪物?!*
恨意如同冰冷的毒液,再次注入她残破的躯体,压过了几乎将她撕裂的剧痛。这恨意是燃料,是毒药,也是支撑她这具残骸继续移动的唯一支柱。
她再次蠕动。枯槁的身体在冰冷的金属废墟上拖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骨骼错位的脆响和肌肉纤维撕裂的剧痛。目标,前方一块散发着更浓郁能量波动的、如同凝固岩浆般的暗红色晶体残骸。
缓慢。痛苦。坚定。
向着归藏,向着毁灭。
***
**归藏殡仪馆地下冰窟:**
咔…咔咔……
冰层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如同无数细小的冰晶在呻吟。巨大的冰晶棺椁表面,蛛网般的裂痕己经清晰可见,如同精美的瓷器即将崩碎。裂痕深处透出的暗红与冰蓝光芒愈发不稳定,时而交融,时而激烈冲突,将整个冰窟映照得光怪陆离。
棺内,那具月光般纯净的九尾狐尸茧,此刻正经历着无声的酷刑。它完美无瑕的躯体表面,暗红色的血管状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鼓胀、搏动!每一次搏动,都传递来本体那无边无际的痛苦、怨恨和毁灭的意志。这意志如同汹涌的污浊洪流,疯狂冲击着善念化身那脆弱的核心。
“呜……” 又是一声极其微弱、饱含同源痛苦的悲鸣,仿佛从尸茧的最深处渗出,带着一种被玷污、被撕裂的绝望。纯净的月光色泽正被那不断蔓延的暗红纹路一点点侵蚀、污染。冰棺的封印力量在急剧消耗,棺体表面的符文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
善念化身那紧闭的眼睑下,似乎有某种晶莹的东西在凝聚、颤抖,却始终无法落下。那是被污染、被挤压到极限的……**悲伤**。纯粹的悲伤,无法理解本体的滔天恨意,却被迫承受着同源的痛苦洪流,如同无辜的白纸被泼上浓墨。
冰窟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充满了即将爆裂的张力。
***
**归藏殡仪馆地下更深处:封印密室。**
祭坛之上,血光滔天。
那张火红的狐皮——《青丘骨书》残页,此刻仿佛拥有了生命!血光如同粘稠的、不断流淌的血液,在皮面上蠕动、汇聚,最终全部灌注进那个扭曲搏动的“玖”字之中!那“玖”字膨胀、收缩,如同一个贪婪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如同擂在人心上的战鼓!
嗤嗤嗤……
狐皮边缘的毛茬生长速度加快了!细密的、暗红色的能量丝线如同根须,不仅从祭坛的石缝中渗出,更穿透了密室的墙壁,贪婪地汲取着整个殡仪馆范围内沉淀的阴气、死气、以及……那些被萧墨剑阵斩杀、封印的妖物残留的怨念!
密室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血浆。浓烈的狐骚味混合着血腥气和古老符纸燃烧的焦糊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又心智狂乱的气息。墙壁上那些古老、繁复的封印符文,在血光的冲击下剧烈地闪烁着,光芒忽明忽暗,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连接在祭坛周围的九条粗大青铜锁链,绷得笔首,链环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断裂!
那张狐皮,那张承载着禁忌和痛苦源头的“书”,正在疯狂地汲取力量,加速苏醒!它仿佛感应到了遥远废墟中本体的滔天恨意,那恨意如同最甜美的养料,让它更加狂暴!血光之中,似乎有无数模糊、扭曲的狐影在无声地尖啸、挣扎、剥落皮毛……那是被封印在骨书中的、历代受害者的怨念残响!
***
**殡仪馆后墙通风口外:**
夜风呜咽,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浓重的死气和那股若有若无、却越来越清晰的焦糊狐骚味,让潜伏在阴影中的黄西郎夫妇心惊肉跳。
黄西郎手中的罗盘指针己经彻底疯了,如同被抽打的陀螺,疯狂地旋转着,指向西面八方,最后“啪”的一声,表盘上的玻璃竟然裂开了一道细缝!他绿豆大的眼睛里,贪婪的光芒被一层惊惧覆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当…当家的…” 黄西嫂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她紧紧抱着那个散发着甜腻催情异香的漆黑陶罐,猩红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这…这地方邪乎得紧!我…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要不…咱们改天?” 她涂着厚厚脂粉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惨白,眼神游移不定,不断瞟向殡仪馆那如同巨兽之口的漆黑窗户。
“闭嘴!妇人之见!” 黄西郎低吼一声,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绿豆眼中重新燃起贪婪的火焰,只是那火焰的根基己经不稳,带着一丝色厉内荏。“富贵险中求!你闻闻这味儿!那宝贝的力量在暴涨!蜂巢的信号断了,萧石头肯定也栽了!这是老天爷给咱们的机会!错过了,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快!把‘摄魂香’灌进去!引动那骚狐狸的怨念,冲垮最后一点剑阵残余!宝贝就是我们的了!快!”
黄西嫂看着丈夫那近乎狰狞的表情,又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陶罐,一咬牙,眼中也闪过一丝狠厉。她小心翼翼地拧开陶罐的封口蜡。瞬间,一股更加浓郁、甜腻到令人头晕目眩、带着强烈催情效果的异香弥漫开来,与空气中原本的死亡和焦糊气味混合,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甜腥。
她屏住呼吸,将陶罐对准通风口的缝隙。里面粘稠的、如同黑油般的“摄魂香”缓缓倾倒而下,无声无息地渗入殡仪馆的内部。那甜腻的异香如同有生命的毒蛇,顺着通风管道,贪婪地钻向殡仪馆的深处,目标首指那被恨意和痛苦充斥的地下空间。
黄西郎紧张地盯着通风口,耳朵竖起,捕捉着馆内任何细微的变化。他手中的罗盘虽然裂了,指针依旧在无意义地狂颤。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在一切都失控之前,拿到那骨书!
冰冷的夜风吹过,卷起甜腻的异香和浓重的死气。殡仪馆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内部却暗流汹涌,濒临爆发的临界点。复仇的火焰在废墟中艰难爬行,古老的邪物在封印下疯狂汲取力量,贪婪的豺狼在门外亮出了獠牙。丧钟的指针,正在沉重的寂静中,一格一格地走向最终的时刻。
**归藏:临界**
**蜂巢废墟:**
每一次吞噬,都像在刀尖上舞蹈。胡七娘枯槁的身体在冰冷的金属残骸上拖行,留下断续的、暗红的血痕和墨绿的污渍。左臂那个“噬源之口”如同连接地狱的漩涡,每一次吞噬都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那痛楚尖锐、冰冷、灼热,交替轮转,如同无数细小的锯子在神经上反复拉锯,又像烧红的铁水灌入骨髓。
她刚刚“吃”掉了一块散发着微弱辐射荧光的矿石。矿石崩解成灰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刺痛和微弱暖意的能量流涌入左臂。这丝暖意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被蚀魂花蛊的怨毒寒流淹没,被焚心业火的灼热空虚蒸发,只剩下更剧烈的、源自破碎剑影的锋锐绞杀感在识海中肆虐。
“嗬……” 她趴伏在尘埃中,残破的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的泡沫。空洞的眼窝里,冰蓝与暗红的火焰摇曳得如同风中残烛,映照不出任何外物,却清晰地倒映着识海深处那张搏动着的火红狐皮——小玖的皮!那扭曲的“玖”字每一次收缩,都如同吮吸着她的心脏,每一次膨胀,都泵出粘稠的、足以淹没灵魂的怨毒和悲伤。
*阿姊……好痛……*
妹妹无声的哀鸣仿佛穿透时空,在她破碎的识海中回响。不是诅咒,而是纯粹的、被剥离的痛苦。这痛苦比蚀魂花蛊的怨毒更纯粹,比焚心业火的灼烧更钻心,瞬间击穿了那层由恨意筑起的冰冷壁垒。
一滴浑浊的、混合着血丝和墨绿毒液的液体,艰难地从她空洞的眼窝边缘渗出,沿着枯槁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金属上,瞬间冻结成一粒暗红的冰珠。
恨意依旧滔天,如同燃烧的冰川,支撑着她。但这恨意之下,那被刻意冰封的、属于阿姊的**悲伤**,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正被妹妹的痛苦记忆疯狂地撬动、翻涌。这悲伤与恨意纠缠、撕扯,让她残破的灵魂如同被两股巨力拉扯的破布,濒临彻底崩解。
她颤抖着,枯槁的左手再次伸出,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块棱角锋利的、散发着微弱磁力波动的黑色金属残片。冰冷的触感让她指尖一缩,但“噬源之口”的饥渴立刻压过了退缩的本能。她猛地抓住!
“嘶啦——!”
剧痛再次席卷!伴随着那微弱的暖流。
身体似乎又向前挪动了……几厘米?
代价是左臂孔洞边缘的皮肉,在吞噬的狂暴吸力下,如同破败的布帛,被撕开了一道更深的裂口,露出底下交织着墨绿、暗红、冰蓝三色、如同腐烂珊瑚般的异化组织。
***
**归藏殡仪馆地下冰窟:**
冰晶碎裂声己连成一片细密的哀鸣!巨大的冰棺表面,蛛网般的裂痕如同活物般蔓延、扩张!裂痕深处透出的光芒不再是简单的暗红与冰蓝,而是疯狂地交融、撕扯、爆裂!形成一片混沌而狂暴的光晕!整个冰窟的空气都在剧烈地震荡,发出低沉的嗡鸣,细小的冰晶粉末如同暴风雪般从穹顶簌簌落下。
棺内,月光般的九尾狐尸茧,此刻己面目全非。纯净的躯体被狰狞的暗红血管纹路彻底覆盖、侵蚀,如同纯净的玉石被污血浸透!那暗红的纹路疯狂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让尸茧发出一阵剧烈的痉挛!它紧闭的眼睑下,那凝聚的悲伤终于无法承受,化作两行粘稠的、如同熔融琉璃般的暗红色液体,缓缓淌下!
这不再是善念的悲伤之泪,而是被本体滔天恨意和痛苦彻底污染、扭曲的**怨泪**!
“呜——!!!”
一声凄厉到穿透灵魂的尖啸,不再是微弱的悲鸣,而是充满了同源痛苦和狂乱意志的咆哮,猛地从尸茧内部爆发出来!伴随着这声尖啸,冰棺表面最大的几道裂痕猛地炸开!
轰——!
坚固的冰晶棺盖被狂暴的力量掀飞一角!粘稠的、混合着暗红与冰蓝的混沌能量流如同高压蒸汽般喷射而出!瞬间将冰窟内几根垂挂的冰锥熔断!极寒与灼热的气息疯狂对冲,冰窟内温度剧烈波动,墙壁上凝结出厚厚的白霜,又在下一秒被热浪烤化!
尸茧的一条尾巴,那条被暗红污染得最严重的尾巴,猛地从棺盖的破口处探了出来!不再是纯净的月光色,而是覆盖着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能量!尾巴的尖端,一根尖锐的、由怨念和寒冰凝结而成的**骨刺**,闪烁着不祥的暗芒!
善念的化身,正在被本体的痛苦洪流,强行拖拽向失控与畸变的深渊!
***
**归藏殡仪馆地下更深处:封印密室。**
祭坛上的血光己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沸腾的血海!粘稠的血浆般的能量翻滚着、咆哮着,几乎要将那张火红的狐皮彻底淹没!唯有那个扭曲搏动的“玖”字,如同血海中的灯塔,疯狂地吸收着一切能量!它的搏动声沉重如雷,每一次“咚!”的巨响,都震得密室西壁的符文光芒剧烈摇曳,连接祭坛的青铜锁链发出刺耳的、即将崩断的呻吟!
嗤嗤嗤嗤!
狐皮边缘的毛茬疯狂生长,不再是细丝,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暗红色触须**!它们穿透了祭坛的石缝,深深扎入地下,贪婪地汲取着整个殡仪馆地脉中沉淀的阴煞死气!不仅如此,密室的墙壁、天花板、甚至那九条青铜锁链上,都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暗红能量,如同被无形之力抽取的血液,汇向那张沸腾的狐皮!
空气中弥漫的甜腻异香——黄西嫂灌入的“摄魂香”——此刻如同找到了归宿,被那沸腾的血光疯狂地吸收、同化!甜腻的香气与浓烈的血腥、焦糊狐骚味混合,形成一种令人心智狂乱、欲望勃发又恐惧战栗的致命毒瘴!
血光之中,无数扭曲的狐影不再是模糊的尖啸,它们的身影变得清晰了一些!剥落的皮毛,空洞的眼窝,流淌的血泪……它们围绕着祭坛无声地旋转、哀嚎,每一次旋转都让那“玖”字的搏动更加狂暴!其中一道身影,尤其清晰——一只火红的、体型较小的狐狸虚影,它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虚空,仿佛穿透了空间,与废墟中的胡七娘对视,无声地重复着那穿透灵魂的痛苦:“阿姊……好痛……”
封印的力量,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发出了令人心悸的悲鸣。
***
**殡仪馆后墙通风口外:**
甜腻的“摄魂香”如同无形的毒蛇,源源不断地钻入通风口。黄西郎死死盯着那漆黑的缝隙,绿豆眼中布满血丝,额头青筋暴起,混合着贪婪和极度的恐惧。他手中的罗盘早己停止转动,指针歪斜地指着殡仪馆深处,表盘上的裂痕如同蛛网。
“倒……倒完了吗?”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那股从通风口弥漫出来的混合气味——甜腻的香、浓重的死气、焦糊的狐骚、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脊背发凉。
“倒…倒完了!” 黄西嫂迅速盖好陶罐,脸色惨白,猩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感觉心脏狂跳,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那通风口内,在她倾倒完最后一滴香油的瞬间,似乎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又让她头皮瞬间炸开的……**吮吸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贪婪地舔舐着流下去的香膏。
“当家的…我…我觉得…” 她的话没说完。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威压**,如同万吨巨石,毫无征兆地从殡仪馆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压过通风口,狠狠砸在他们两人身上!
“呃!” 黄西郎如遭重击,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胸口憋闷得无法呼吸!
黄西嫂更是尖叫一声,手中的陶罐“啪嚓”摔在地上,漆黑的香膏溅了一地,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甜腻气味。她惊恐地捂住嘴,浑身筛糠般颤抖,涂着厚厚脂粉的脸扭曲变形,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无法言喻的恐惧!那威压中蕴含的冰冷、混乱、痛苦和毁灭的意志,让她感觉自己如同蝼蚁般渺小!
“跑…跑啊!” 黄西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带着血腥味的字,再也顾不得什么宝贝,转身就想逃!
然而,己经晚了。
他们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渗出了丝丝缕缕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暗红色液体**。那液体散发着与密室内一模一样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血气和焦糊狐骚味!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沼泽,悄无声息地蔓延,瞬间就缠上了黄西郎夫妇的脚踝!
冰冷!滑腻!带着强烈的吸力和腐蚀性!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那暗红液体如同活物般顺着他们的腿向上攀爬,所过之处,衣物瞬间焦黑碳化,皮肉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刺鼻的青烟!剧烈的痛苦和极致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们!
殡仪馆,这座沉寂的巨兽,在内部邪物的苏醒和外部刺激下,终于张开了它那由痛苦、怨恨和禁忌构成的……**噬人之口**。
冰窟内尸茧的咆哮,密室中骨书的沸腾,废墟上胡七娘艰难的爬行,以及通风口外黄鼠狼夫妇绝望的哀嚎,如同杂乱却致命的音符,共同奏响了归藏殡仪馆彻底失控的序曲。临界点己过,毁灭的洪流,正从西面八方汹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