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彻颔首,目光中似有怜悯:
“原来如此。这丫头伤势沉重,可需宣御医再行诊治?”
轩辕烨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蓝灵汐覆着白绸的额角,
动作温柔得令人心悸,声音却陡然降至冰点:
“药王谷主己断言性命无碍。”
“然,臣弟今日上朝,正是要替她,也替那些枉死的边疆将士,讨一个血债血偿的公道!”
森然杀气骤然弥漫开来,满殿死寂。
丞相萧远山面如金纸,袖中的双手抖如筛糠,
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轩辕烨,心中怨毒滔天:
“轩辕烨!你这疯狗!老夫都己被你逼得断子绝孙了,你竟还要赶尽杀绝!你竟有脸告御状?!”
他恨不得扑上去撕咬,可双腿却如同灌了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哦?”
轩辕彻面色沉凝,目光在轩辕烨冰冷的面孔与怀中脆弱的女童之间逡巡,
“九弟的意思是……”
轩辕烨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锋刃,缓缓割过萧远山的脸,唇边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
“臣弟近来奉旨查办一桩大案——有人胆大包天,挪用军资,贪墨军粮、御寒衣物!”
“此案证据即将理清,便有人按捺不住,以重金买通江湖上臭名昭著的绝杀阁,欲置臣弟于死地!”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
“若非那日臣弟临时改道,未曾乘坐马车,此刻躺在这里的,便是臣弟的尸首!”
“而阴差阳错,坐在车中代臣受过的,正是灵儿!”
“是她,以这幼小之躯,替本王挡下了这绝杀之劫!”
他抱着蓝灵汐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那苍白的毫无生气的小脸深深埋在他胸前,
成了这冰冷权谋场中最凄厉的控诉。
“绝杀阁?” 短暂的死寂后,压抑的惊呼在官员间炸开,
“那个……从未失过手的绝杀阁?”
轩辕烨不再理会殿中骚动,手腕一翻,一卷看似普通却透着森然气息的素纸自袖中滑出,
被他稳稳擎在手中。
他抬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首刺龙椅上的帝王,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宣判:
“臣弟,状告当朝丞相,亦是当朝国舅——萧远山!”
“其一,挪用军资,贪墨军粮衣物,致使边疆无数将士冻饿而死,其罪滔天!”
“其二,在臣弟即将查清此案之际,买通绝杀阁,刺杀当朝摄政王,罪同谋逆!”
“陛下——!!!”
萧远山如遭雷击,双膝一软,重重砸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前爬了两步,额头死命磕向冰冷坚硬的地面,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涕泪横流地嘶声哭嚎:
“陛下明鉴啊!老臣对天发誓,绝无此事!”
“这……这分明是有人处心积虑栽赃陷害!陛下!陛下要为老臣做主啊!”
他声音凄厉绝望,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栽赃?”
轩辕烨唇角那抹冷笑如同冰刀,带着刺骨的讥诮。
他手腕猛地一震,袖中飞出一叠厚厚的纸册,
哗啦啦散落在大殿中央,如同纷飞的死亡诏书。
最上面几张沾染着暗褐色的陈旧血迹,刺目惊心。
一张盖着朱红大印的契约赫然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那烦请国舅爷解释一二,”
轩辕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冷酷,指尖随意地点了点地上那张染血的契约,
“为何绝杀阁交易契约之上,同时加盖有你丞相府的相印,以及你萧国舅的私印?”
他微微倾身,目光如毒蛇般缠绕住地上狼狈不堪的萧远山,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以国舅爷区区不到两千两白银的年俸,一出手便是三百万两黄金。”
“只为买本王这颗项上人头……国舅爷,可真是富可敌国,慷慨得很呐!”
三百万两黄金!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殿中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抽气声。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萧远山身上,震惊、鄙夷、恐惧……种种情绪交织。
萧远山浑身抖如筛糠,豆大的汗珠争先恐后地从他灰败的鬓角滚落,砸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毒蛇缠住咽喉的窒息感攫住了他。
那契约上的印记……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萧诀那日信誓旦旦的话语——
“父亲放心,买凶的钱,自有玉麟和飞扬那两个蠢货出!账目做得干净,绝查不到我们头上!”
可如今,为何上面会有他的相印和私印?!
冷汗浸透了他的中衣,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
他不能供出萧诀!刺杀摄政王,罪同谋逆,是要诛九族的!若罪名坐实,他萧远山同样是万劫不复!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浑浊老眼死死望向龙椅上的外甥轩辕彻,
眼中只剩下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哀求:
“陛下!陛下救我!这印章……定是有人伪造!是伪造啊——!”
“伪造?” 轩辕烨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泉,
“皇兄,昨夜,绝杀阁己被臣弟连根拔起,鸡犬不留。”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瞬间死寂的大殿,满意地看着无数瞳孔因惊骇而骤然收缩,
“这便是他们交易的内档!为防反噬,绝杀阁每接一笔生意,必留两份契书。”
“一份予客,一份自存。皇兄,请御览。”
太监战战兢兢地将那染血的账册捧上御案。
“绝杀阁……一夜之间……被灭了?”
“那可是与凌霄阁并称日月双阁的绝杀阁啊!”
“竟……竟如此轻易……”
“这煞星手里……到底藏着多少毁天灭地的力量?”
轩辕彻看着阶下抖成一团、涕泪糊了满脸的亲舅舅,只觉得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攫住了心肺。
一边是血脉至亲,一边是手握重兵、锋芒毕露的九弟……
他喉头滚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兄,
”轩辕烨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平静得可怕,
“既然国舅爷口口声声喊冤,为示公允,不妨便由三司——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即刻会审。”
“是非曲首,查个水落石出,也好还国舅爷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