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炭的成功,像一剂强心针,狠狠地注入了王铁山和霍山的心脏。
他们看待秦昊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审视、中期的敬佩,演变成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赖。在他们眼中,这个年轻人仿佛无所不能,总能从无到有,创造出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但秦昊没有给他们太多沉浸在喜悦中的时间。
当晚,围着那堆燃烧着炽热红光的木炭,秦昊将那几块从废弃锻铁房里刨出来的、锈迹斑斑的铁料,一一摆在了地上。
“木炭,只是第一步。”秦昊的声音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异常沉稳,“它给了我们稳定的高温,而高温,能让这些废铁,重新活过来。”
他指着那些铁料,目光灼灼:“王大哥,霍山,我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把它们,变成我们手中的武器!”
武器!
这两个字,让王铁山和霍山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王铁山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柄断刀,霍山则握紧了手中的砍柴刀。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乱世之中,一柄锋利的武器,意味着什么。
“可是……这铁疙瘩,又硬又重,怎么变成刀枪?”霍山不解地问。
“烧,炼,打。”秦昊言简意赅,“我们需要一个比木炭窑温度更高的熔炉,还需要一个能持续鼓风的东西,让火烧得更旺。”
“鼓风?”王铁山想了想,“军中铁匠营里,好像有那种用皮囊做的大家伙,几个人拉着,风就呼呼地吹。”
“对,那个叫风箱。”秦昊点了点头,这省了他不少解释的功夫,“我们没有那么大的皮囊,但我们可以做一个小型的。霍山,我需要你猎物体积大一些的野兽,剥下完整的皮,不要弄破。王大哥,我需要你用木头,做出一个匣子……”
秦昊捡起木炭,再次在地上画起了草图。他画的,是一个最简易的单向活塞式风箱的结构图。一个木制的方匣子,两端开孔,内部有一个可以来回推拉、边缘用软皮密封的活塞板。
这简单的结构图,在王铁山和霍山看来,却如同天书一般。但他们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死死地记下每一个细节。
接下来的几天,坞堡里再次陷入了热火朝天的忙碌之中。
霍山成了最出色的猎手,他几乎跑遍了方圆十里的山林,终于猎到了一头足够大的野鹿,小心翼翼地剥下了完整的鹿皮。
王铁山则展现出了一个老兵惊人的动手能力。他或许不懂什么物理原理,但他对木材的加工,对卯榫结构的应用,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他用那柄破了角的铁砧和几件简陋的工具,硬是按照秦昊的图纸,将一个严丝合缝的木匣子和活塞给做了出来。
秦昊则负责最核心的技术指导和制作。他亲自鞣制了鹿皮,使其变得柔软而坚韧,然后将其固定在活塞板的边缘,做成密封圈。又用黏土和石块,在废弃的锻铁房里,重新垒起了一座小型的、更加坚固的熔炉。
五天后,当王铁山第一次推动那个简陋风箱的拉杆时,一股强劲的气流,从风箱的出风口“呼”地一下喷出,将地上的灰尘吹起了一片。
“有风!真的有风!”霍山兴奋地大叫。
王铁山也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来回推拉着拉杆,感受着那股由自己亲手创造出的、源源不断的风力,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好,生火!”
秦昊一声令下。
新烧制的木炭被填入熔炉,点燃后,在风箱的加持下,火焰瞬间从温顺的橘红色,变成了炽烈的、近乎白色的光芒。整个锻铁房的温度都在急剧升高,热浪滚滚,让人几乎无法靠近。
秦昊用一根长长的木棍,将那几块废铁中最小的一块,拨入了熔炉的中心。
“叮——”
铁块落入炉火,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熊熊的炉火。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他们看到,那块锈迹斑斑的废铁,在恐怖的高温中,颜色开始慢慢变化。从黑色,到暗红,再到橘红,最后,变成了一种刺眼的、仿佛要融化的亮白色。
“可以了!”秦昊大喝一声,“王大哥,准备!”
王铁山早己准备就绪,他用一把巨大的铁钳,稳稳地夹住那块烧得通红的铁块,将其从熔炉中取出,重重地放在了那破了角的铁砧上。
“打!”
随着秦昊一声令下,王铁山抡起了他能找到的最重的石锤,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了下去!
“当!!!”
一声清脆高亢、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在废弃的坞堡中炸响!
火星西溅,如同黑夜中绽放的绚烂烟火。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力量,宣告着这个小小的团队,己经掌握了属于这个时代最核心的权柄——铁与火的力量!
王铁山没有停歇,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公牛,抡起石锤,一锤又一锤地砸下。霍山则在一旁,按照秦昊的指示,不时地用冷水浇在烧红的铁块上。
“当!当!当!”
富有节奏的捶打声,谱写出了一曲最原始、最动人心魄的工业之歌。
秦昊站在一旁,看着王铁山那被炉火映得通红的、汗如雨下的侧脸,看着那飞溅的火星,看着那块顽固的废铁,在一次次的捶打下,逐渐褪去杂质,延伸、变形,慢慢显露出一个矛头的雏形。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
这不是简单的锻造。
这是文明的重生。
他正在这片废墟之上,亲手点燃了属于自己的、第一缕工业文明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