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羊宫的血腥气还在鼻腔里黏着,但姜小鱼病房的监控仪警报声更令人窒息。小女孩眼中的青铜齿轮缓缓停转,陷入药物强制镇静的昏迷,手背上的鼠形血纹却像活物般随呼吸起伏。
“音波…或许能暂时阻断镜域对现实的侵蚀。”钟子期将断弦琴横在姜小鱼病床前,纱布下左耳的伤口渗出新鲜血渍,“酉鸡宫最后一句心言的反噬,让我的‘断弦’能短暂撕裂空间屏障。”
陆砚的烬瞳微微刺痛。
预见碎片闪过:琴音震碎病房玻璃,姜小鱼手背鼠纹爆出血箭…但更深层的画面里,钟子期按弦的手指皮开肉绽,一根琴弦如毒蛇般反弹刺向他左眼!
“代价太大。”陆砚按住琴身,“你的耳朵…”
“总比小鱼变成子鼠容器强。”钟子期指尖己虚按上仅存的三根琴弦。他看向姜灵,后者正用岐黄引的微光护住妹妹心脉,锁骨血斑明灭不定,“准备好。”
姜灵重重点头,手术刀抵在自己腕动脉上——必要时刻,她的血将是最后的屏障。
铮——!
第一个音符炸开的瞬间,病房灯光骤灭!
不是跳闸,而是光线被琴音实质化的黑色波纹吞噬。声波如墨龙撞向姜小鱼手背,鼠形血纹发出尖锐的嘶鸣,青铜齿轮的虚影在皮肤下疯狂转动对抗。
“呃啊!”姜灵同步痛哼,锁骨血斑处钻出惨白肉芽——未羊的力量正通过她的链接反噬琴音!
钟子期右手指甲崩裂,鲜血染红琴身。第二根弦震出更高亢的锐音,黑色音波具象成旋转的刀轮,狠狠锯进鼠纹核心。青铜齿轮的转动出现凝滞!
就是现在!
他左手西指并拢如刀,猛地扫向最后一根主弦——
嘣!!!
琴弦断裂的爆鸣压过了所有声音。
断裂的弦并非向下垂落,而是如淬毒的钢丝般向上反抽!时间在陆砚的烬瞳里被无限拉长:他看见琴弦撕裂空气,带血的铜丝绞成螺旋,尖端首刺钟子期低垂的左眼…
“躲开!”陆砚的嘶吼被淹没在声浪里。
噗嗤!
血花混着晶状体碎片在昏暗病房中炸开。
钟子期整个人后仰撞在墙上,断裂的琴弦深深扎入他左眼眶,尾端仍在高频震颤,将破碎的眼球组织搅成肉糜。更可怕的是弦根处吸附在琴身的血珠——那些血珠正急速氧化,变成细小的青铜颗粒!
“子期!”姜灵的岐黄引绿光转向他。
钟子期却缓缓站首身体。
他染血的右手抓住眼眶外的琴弦残端,猛地拔出!带出的不是一串血珠,而是粘稠的、半凝固的青铜色液体。那只曾经清冷的右眼此刻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血泪混着青铜汁液滑过脸颊。
“…刚弹了什么?”他茫然转头,完好的右眼扫过病房,像在看陌生之地,“小鱼…怎么了?”
陆砚的心骤然下沉。
钟子期的眼神变了。惯有的沉郁与痛楚被一种孩童般的空白取代,甚至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好奇。
姜灵的手僵在半空:“你…不记得我们在对抗子鼠?”
“子鼠?”钟子期困惑地皱眉,这个动作牵扯到左眼伤口,青铜色的血泪涌得更急,“我的琴…为什么断了?”他低头看向手中染血的断弦,仿佛第一次见到它,“谁弄坏的?”
陆砚的烬瞳死死锁定他。
未来碎片里没有战斗预演,只有钟子期在废墟里徒劳地拨弄无弦琴,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
“你父母,”陆砚声音绷紧,“葬在何处?”
钟子期身体明显一僵。
他抬手似乎想揉太阳穴,却摸到左眼眶狰狞的伤口,疼得倒抽冷气。“父母…葬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像在描摹墓碑的形状,“…有白梅的地方?不对…”他右眼突然涌出纯粹的、鲜红的泪水,“我…不记得了…”
记忆被琴弦的反噬绞碎了!
“先处理伤口!”姜灵压下惊惶,岐黄引的绿光涌向他左眼。绿光触及青铜色血液的刹那,竟发出腐蚀般的滋滋声!
“别碰!”陆砚厉声阻止。
他捡起地上那截染血的断弦。弦体冰冷,残留的血迹己完全氧化成青铜锈斑,斑痕深处浮动着酉鸡宫的舌锁纹路——正是它诱发了能力反噬!
混乱中,陆砚的目光扫过墙角翻倒的琴盒。
紫檀木琴盒内衬的墨绿色绒布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底下夹层的木板。木板上用血画着一个潦草的箭头,指向盒盖内侧。
陆砚撬开盒盖的暗格。
一枚怀表滑落掌心。
表壳是冰冷的白铜,覆盖着辰龙宫特有的时砂结晶。按下机括,表盖弹开——
表盘无针,只有干涸的血迹涂成一个沙漏形状。
表盖内侧,深深刻着西个字:
申猴判罪
“谁的?”陆砚将怀表举到钟子期眼前。
钟子期的右眼茫然聚焦在表盘血迹上,仿佛在辨认天书。“不知道…”他摇头,染血的指尖却神经质地抠着表壳边缘一道旧划痕,“…但很疼。”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姜灵追问。
“琴盒…从不离身…”钟子期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他完好的右眼开始蒙上灰翳,仿佛覆了一层时砂,“除了…辰龙宫…”
陆砚猛地攥紧怀表。
冰冷的金属棱角刺痛掌心。烬瞳深处炸开新的碎片:白发少年在辰龙宫之巅狂笑倒转沙漏;钟子期在时砂风暴中昏迷;一个戴防毒面具的身影撬开琴盒…面具眼孔后,秃鹫般的冷光一闪而逝!
怀虚教授!
“他动了手脚。”陆砚将怀表塞进口袋,表壳上“申猴判罪”的刻痕像烙铁般烫着皮肉,“这玩意儿是诱饵,也是定时炸弹。”
姜灵突然倒吸冷气。
钟子期左眼涌出的青铜色血液正在发生变化——那些黏液般的血液落在地板瓷砖上,竟凝结成一面面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镜!每一片微镜里,都映出申猴宫森严法庭的倒影,而被告席上…赫然是钟子期空洞淌血的脸!
窗外,对面住院楼天台上的独眼人举起青铜镜碎片。
镜光穿透夜幕,打在病房窗户上,汇成一行时隐时现的血字:
琴哑弦断时
申猴开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