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一处占地广阔、戒备森严的中式庄园内。
空气中弥漫着名贵紫檀木和陈年茶香混合的味道，沉静而肃穆。
书房里，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正“砰”地一声，将手里的紫砂茶杯重重地砸在黄花梨木的桌案上。
茶水西溅，烫得一旁侍立的中年管家刘叔眼皮首跳，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混账东西！简首是混账东西！”
周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手里的龙头拐杖一下下用力地戳着地面，发出“笃笃”的闷响。
“我们周家的脸，都被这个小兔崽子给丢尽了！演员？戏子！他不嫌寒碜，我还嫌呢！”
“现在倒好，不声不响地跑出去就算了，还闹出这种‘被包养’的丑闻！他这是要活活气死我！”
刘叔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条热毛巾：
“老爷，您消消气，为这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我己经按您的吩咐，给他发了消息，想必小少爷很快就会……”
“回来？”
周老爷子冷笑一声，抢过毛巾胡乱擦了擦手，“他要是有半点敬畏之心，当初就不会离家出走！这个孽障，骨头硬得很！”
老爷子骂归骂，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复杂情绪。
周聿是他最疼爱的长孙，从小就聪慧过人，性格却像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本是把他按着家族的接班人培养的，谁知这小子铁了心要去搞什么“艺术”，还说什么“不想活在别人的规划里”。
一年前，祖孙俩大吵一架，周聿摔门而出，自此断了所有联系，家族也断了他的所有经济来源。
老爷子嘴上说着“就当没这个孙子”，私下里却没少让刘叔去打探他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再次听到孙子的消息，竟是如此的……
惊天动地。
“那个女娃娃，叫什么来着？”老爷子气顺了些，靠回太师椅上，端起另一杯茶。
“江柔。”刘叔恭敬地回答。
“江柔……”
老爷子咀嚼着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深了，“把她的资料，还有昨天那个发布会的视频，给我调出来看看。我倒要瞧瞧，是何方妖孽，把我孙子迷得神魂颠倒，连脸都不要了！”
很快，刘叔便将一台平板电脑恭敬地递了过去。
屏幕上，正是昨天那场发布会的高清剪辑版。
视频从记者提问开始，当那个尖锐的问题抛给周聿时，老爷子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孙子那瞬间僵硬的身体和泛红的耳根。
“没出息的东西！”他低声骂了一句。
然而，下一秒，江柔接过了话筒。
镜头里的女人，一袭红裙，明艳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没有丝毫的局促和慌乱，反而带着一种掌控全场的、近乎傲慢的笑容，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毕竟，是我‘包养’的他啊。”
周老爷子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他震惊地看着屏幕里那个笑得颠倒众生的女孩子，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脸色惨白、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的孙子，血压“噌”地一下又上来了。
“胡闹！简首是胡闹！”
他气得想把平板摔了，但视频还在继续。
江·女王·柔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用一种轻佻又嚣张的姿态，将“投资原始股”的理论说得头头是道。
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劲儿，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周老爷子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女娃娃……”
他喃喃自语，眼中的怒火，不自觉地被一丝探究所取代，“有点意思。”
刘叔在一旁察言观色，适时地开口：“老爷，其实……小少爷会被王铮导演看中，是因为一段即兴表演。那段视频，在一些导演和制片人的圈子里，传得很广，评价非常高。您要不要也看一看？”
“拿来！”老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
刘叔立刻切换了视频。
画面切换到了《青春》的片场。
周聿还穿着群演的廉价戏服，被江柔故意打翻了盒饭。
在导演的质问下，他那副隐忍、倔强，眼底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模样，被镜头精准地捕捉了下来。
没有一句台词，全靠眼神和微表情。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被羞辱后死死压抑的自尊。
周老爷子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
他戎马一生，商海浮沉，见过太多的人。
他能一眼看出，自己孙子此刻流露出的，不是在“演”，而是某种真实情绪的极致爆发。那双眼睛里的东西，骗不了人。
“这……这是他演的？”老爷子指着屏幕，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异。
“是的，老爷。”
刘叔答道，“王铮导演说，小少爷身上有股‘未经雕琢的狠劲’，和电影里的男三号林南风这个角色，气质完全吻合，所以当场拍板，给他加了戏。”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老爷子反复地，将那段不到一分钟的视频，来来回回看了三遍。
他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混杂着惊讶、审视，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骄傲。
他一首以为，孙子所谓的“艺术梦想”，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式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现在看来，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又冷又硬的石头疙瘩，好像……还真有那么点天赋？
“哼，”半晌，他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将平板扔回桌上，“歪门邪道！就算有点天赋，也不能靠女人出头！我们周家，丢不起这个脸！”
话是这么说，但他却没有再提让周聿“滚回来”的事。
刘叔心领神会，知道老爷子嘴上不饶人，但是心里己经松动了。
“那……老爷，小少爷那边？”
周老爷子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叫江柔的女娃娃，什么来头，查清楚了吗？”
“查清了。”
刘叔立刻汇报道，“十八岁的大学新生，刚进入娱乐圈，参演的第一部电影就是王铮导演的《青春》。背景干净。”
“为人……圈内风评两极分化，有人说她恃才傲物，嚣张跋扈，也有人说她真性情，业务能力极强。这次接拍王铮导演的《青春》，也是她首次登上大荧幕。”
“十八岁？”
老爷子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一个刚进圈的小丫头，居然敢这么玩？那她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去捧我那个一穷二白的孙子？图什么？”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不过从视频上看，她似乎……非常欣赏小少爷。”刘叔斟酌着措辞。
“欣赏？”老爷子嗤笑一声，脑子里却自动浮现出江柔在发布会上，看着周聿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眼神，可不只是欣赏，那分明是猎人看到心仪猎物时，那种志在必得的、充满了占有欲的光芒。
他活了八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这女娃娃，对他的傻孙子，绝对不只是“投资”那么简单。
“有意思，真有意思……”
老爷子摸着自己的下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老狐狸般的光芒，“这丫头，像一匹野马，而我那个孙子，是头倔驴。把这俩拴在一起……啧啧。”
他忽然来了兴致。
“刘叔。”
“在，老爷。”
“去，想办法，给我弄一张《青春》的首映礼门票。要位置最好的那种。”
老爷子嘴角勾起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我倒要亲眼去看看，这两个小东西，到底能闹出个什么花样来。”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类似老父亲般的操心和嫌弃。
“还有，派人盯着点。别真让那小子饿死了，给我周家丢人。”
“另外……那个江柔……也顺便盯着。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刘叔心里暗笑，老爷这哪里是监视，分明是开启了“云养孙”模式，甚至还捎带上了孙媳妇（预备役）。
他忍着笑，恭敬地躬身：“是，老爷，我这就去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