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隧道中,火把摇曳的光影将北魏征战的壁画映得忽明忽暗。一幅与众不同的壁画忽隐忽现——百万雄师如上古天兵沉睡地宫,血祭开启的封印山门首插云霄,神秘的仪式唤醒战士迎战异族......柴绍抚过岩壁新凿的箭痕,沉声道:“此处刚经历恶战,当心埋伏。”
隧道尽头是北魏地宫,曾是战时屯兵屯粮的重地,地面上的车辙如新,显然有车辆驶过,起初地面十分干燥,越到深处逐渐潮湿起来,前方不远处传来涓涓水声。
地宫深处暗河奔涌,水面泛着诡异的青绿色。车轮碾过的湿痕在石地上格外清晰,成玄英俯身查看:“观风行殿确在此处!”
侯君集惊疑道:“那传闻中可容百人、化舟行水的机关行殿,竟真存于世?”
高士廉颔首:“杨广耗尽能工巧匠心血所制,不想成了逃命的利器。”
前无伏敌,后无追兵,众人暂歇河边。
观音婢细心的为李世民包扎伤口,成玄英佝偻着凑近,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李世民腰间的佩刀,喉结滚动,“这宝刀饮过凤血,可否借贫道一观?”
手指刚要触及刀柄,段志玄的刀鞘己重重拍在他腕骨上,发出一声脆响。
“道长对这刀的兴趣,倒比活命重要。”长孙无忌冷眼如刀,河水映得他半边脸森然如铁。
成玄英猛地扯开道袍,露出青紫的胸膛,三寸长的黑线正在向心脉蔓延:“贫道被迫服下控人心智的长生丹,现如今安伽陀不知所踪,世上再无解药,传说凤血可解百毒。我听突厥萨满大喊二公子‘凤血之子’这才动了心思……”
成玄英跪倒李世民的面前,道袍下摆沾着泥水,忽然抓住李世民的腕子:“公子,可愿借三滴凤血?”
李世民忍俊不禁:“那些邪教的乱语怎能轻信!”
长孙无忌不以为然,这凤血之子的名号,日后或有妙用,大声喝道:“凤血之子的贵体,此时正要休养,怎能为你……”
话音未落,暗河突然沸腾如煮,腥风裹着毒雾扑面而来。岩顶碎石簌簌坠落,在水面砸出猩红涟漪,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无数蝙蝠从西面墙壁惊起,暗河突然掀起丈余高的浊浪。
如车马大小的蛇首破水而出,黑青鳞片刮蹭岩壁的声响令人寒毛悚立,一条巨蛇前身昂起三丈,竖瞳在黑暗中泛着幽绿冷光,蛇信扫过之处,毒雾弥漫,人马纷纷仰面栽倒。
“闭气!”李世民撕下披风浸入暗河,湿布蒙住口鼻的刹那,巨蟒蛇尾扫过穹顶,磨盘大的钟乳石轰然坠落。侯君集连发三箭皆被鳞甲弹开,急得目眦欲裂:“这畜牲刀枪不入!”
“让开!”段志玄的陌刀砍在蛇颈溅起火星,刀口竟崩出缺口。
“七寸有旧伤!”李世民挺刀跃上蛇首,观音婢攥紧染血的绷带,花容失色,指尖发白。
危急时刻,成玄英抛来木盒:“接住!”最后一枚雷火珠在空中划出弧线。
爆炸气浪掀飞碎石,巨蛇下颌血肉模糊,愈发癫狂。血盆大口噬向李世民的刹那,一道赤红剑光闪过,虬髯客携李靖、红拂跃出,三人周身沾满腥臭黏液。
“小友,借个火!”赤霄剑挑起燃烧的外袍,火幕瞬间逼退毒雾三丈。
半日前,平城血战。
虬髯客与智者禅师正斗得旗鼓相当,李靖突然瞥见铜镜折射的光斑落在菩萨心口的梵文法印!
暴喝:“破绽在此!”
赤霄剑化作流光,正中智者禅师幻象的"卍"字法印。金身如琉璃迸裂,地底突然炸开丈宽裂口,腥风裹着条青鳞巨蟒破土而出——竟是上古修蛇!
虬髯客剑气激得修蛇狂性大发,血盆大口瞬间将三人吞入腹中。
三人在蛇腹之内一时不能逃脱,但也绞的修蛇疼痛难忍,此时平城外打得火热,灵岩寺化作一片阴兵尸海。
杨广命人打开地宫大门,带着宇文化及、王世充等人乘观风行殿顺暗河离去。
修蛇十分灵性,追随行殿潜入暗河,听见响动才攻击李世民的部众。
蛇尸轰然倒地,撞塌半面岩壁。烟尘散尽时,一座密室石门上赫然现出双鱼衔珠浮雕,与晋阳宫地下密室的纹路严丝合缝。
众人合力推开重逾千斤的石门,寒气扑面而来——千副玄铁战甲森然列阵,甲片薄如蝉翼却坚逾精钢,暗纹似龙鳞层叠,中央石台上供着一把巨弓,弓身玄铁铸就,雕着挽弓射日的古纹,弦丝晶莹如月华,正是传说中后羿诛杀修蛇的巨阙天弓。
“当年杨坚凭八百龙鳞铠大破突厥,原来秘藏在此......”长孙无忌指尖抚过铠甲内侧‘玄凤’徽记,瞳孔骤缩。他瞥向正与李靖叙旧的李世民,袖中拳头紧握——若能将青骧残部收归己用,披挂玄凤甲,何惧李建成的长林军?
“秦二哥!”
李世民噙满泪水,抚弓长叹,“若你在,秦大哥,一定不会……”
李靖按住他颤抖的肩:“大哥他英魂永驻,二公子莫负舍命相护之情。我即刻带领剩下的兄弟放马归山,不问世事。也不辜负他以命相救。”
青骧军听罢无不落泪。
这话说得巧妙,既掩了身份,又全了忠义。长孙无忌冷笑旁观,心中暗恨:好个‘秦琼’,三言两语便断了我收编青骧军的念想!
李靖安慰李世民一番,只字不提刺杀杨广之事。
成玄英围在李世民身旁如热锅蚂蚁,李世民念在成玄英本性不坏,数次为大家解围,将伤口上的鲜血滴入道士口中,成玄英忍住腥气咽下,身上却没有任何效果。
”我就说凤血之子,无稽之谈。“李世民大笑。
长孙无忌在旁道:”凤血何其珍贵,定然不是这种用法。“
成玄英满面苦相相求于李靖,李靖笑道:”道爷你也精于医术,如何这般糊涂,解药不就近在眼前吗?“
红拂女微笑不语,取了修蛇的胆汁让成玄英服下,确有奇效,胸口的黑线逐渐淡化……成玄英心中悬石落下,喃喃道:“这红拂善如仙子,哪像那个,红红罗刹一般……”
暗河出口天光微现,长孙无忌心有不甘,邀请众人去晋阳相聚。被李靖婉拒,李世民想起袁天罡的话,猜到无忌心思,也想结交李靖等人,收服青骧军为唐军所用,便以大婚为约,请众人观礼。
正巧观音婢己换回女装。月白襦裙衬得她青丝如墨,眉心一点朱砂灼灼似火,虬髯客见到观音婢面容,大惊失色,大喊一声:“啊!怎么……是你!”大叫一声昏厥在地。
李靖急扶虬髯客,“兄长旧伤复发,让诸位见笑。”
李世民与观音婢面面相觑,拱手道:“恩公,若有冒犯,世民代她赔罪。”
李靖面露尴尬,“或许兄长只是想起一位故人。”
李靖坚称要事在身,率青骧军南去,长孙无忌望着烟尘中远去的青马,忽然轻笑:“好个'秦琼',我们还会再见的。”
一场暗涌就此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