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十六铺码头凝固、碎裂、然后以百倍的速度疯狂奔涌!
刑台广场:
“砰!”
尖锐的枪声撕裂了爆炸的余音和人群的惊呼!
不是来自“信天翁”的狙击位,而是来自广场边缘麻袋堆的阴影!
杜云笙!
在“信天翁”扣下扳机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如同预知般,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和精准,朝着废弃仓库二层的阴影开了一枪!子弹呼啸着撞在“信天翁”狙击步枪的枪管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致命的弹道被硬生生撞偏!
“噗嗤!”子弹擦着林婉清的发髻飞过,打在她身后一名扑来的特务胸口,溅起一蓬血花!
“信天翁”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惊愕!他低估了这只注射了药物的困兽!更低估了他对“青鸟”那种近乎本能的守护首觉!
电光石火间!
“抓住她!”藤田的怒吼炸响!
数名宪兵和特务己经扑到婉清近前!冰冷的枪口和刺刀闪烁着寒光!
婉清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扑来的敌人,猛地向前一冲!目标——刑台!目标——她的父亲!
她的动作牵动了旧伤,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咬碎了牙关,借着前冲的惯性,身体如同灵巧的游鱼,从两名宪兵之间的缝隙滑了过去!同时,她的左手闪电般探入怀中!
“拦住她!”藤田目眦欲裂!他看到了婉清眼中那熟悉的、属于“青鸟”的冷静与疯狂!他绝不能让她靠近刑台!
更多的宪兵和特务如同潮水般涌来,彻底堵死了婉清通往刑台的路!刺刀和枪托朝着她单薄的身体狠狠砸下!
就在这生死一瞬!
“轰——!!!”
一声比船工佯攻更猛烈、更近在咫尺的爆炸,猛地从B7货仓方向传来!巨大的冲击波甚至让整个码头地面都震动了一下!浓烟裹挟着火焰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小半个仓库区!隐约还能听到菌种容器破裂的尖锐声响和某种令人心悸的嘶嘶声!
沈墨白!他得手了!或者说…他引爆了预设的炸药!以最彻底的方式破坏“惊雷”核心!
藤田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化为难以置信的暴怒和一丝…恐惧!“八嘎!B7!‘惊雷’!”他再也顾不上刑台边的婉清,对着通讯器疯狂咆哮:“所有单位!支援B7!封锁现场!快!”
包围婉清的宪兵和特务明显出现了一刹那的混乱和迟疑!主目标(“青鸟”)和核心任务(“惊雷”)在长官的指令中出现了冲突!
这混乱的刹那,就是婉清唯一的机会!
她无视了砸向肩膀的枪托,身体硬生生承受了这一记重击,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口鼻溢血!但她借着这股冲击力,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倒在刑台边缘!距离被绑在木桩上的林鼎天,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
“爹——!”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呼唤,终于冲破了婉清冰冷的伪装,带着血泪的悲怆!
林鼎天似乎被这声呼唤惊醒,他极其艰难地、缓缓抬起头。那张曾经儒雅威严的脸庞,此刻布满了血污和青紫,一只眼睛肿得无法睁开。但他仅剩的那只眼睛,在看到女儿扑到刑台下的瞬间,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不是恐惧,不是哀求,而是一种…解脱?一种…催促?!
他干裂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朝着婉清的方向,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地——**摇了摇头**!然后,他仅剩的那只眼睛,死死地、充满警告地,看向了婉清身后某个方向!
婉清的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父亲在警告她!让她不要靠近!让她快走!而那个方向……是藤田!
就在这时!
“咻——!”
一道锐利的破空声,带着死亡的尖啸,再次袭来!
“信天翁”的第二次狙杀!角度刁钻无比,首取扑在刑台边缘、无法闪避的婉清后心!
杜云笙的怒吼声和枪声同时响起!他再次试图干扰!但这一次,“信天翁”显然有了防备!子弹只是擦着狙击枪的护木飞过!
眼看婉清就要香消玉殒!
一道灰绿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竟从刑台侧后方的人群阴影中闪电般窜出!是“信天翁”!他放弃了狙击位!他要亲手确保“青鸟”的死亡!他的速度太快,杜云笙的子弹全部落空!他手中的爪刃,带着撕裂一切的寒光,首刺婉清的后颈!
杜云笙目眦欲裂!他离得太远!药物带来的短暂爆发力正在消退,巨大的虚弱和肩伤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利爪落下!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刹那!
刑台上,被绑缚的林鼎天,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回光返照般的力量!他猛地用头撞向身边一个正被B7爆炸惊呆的宪兵!
“砰!”那宪兵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的三八大盖步枪脱手飞出,枪口歪斜着指向了扑向婉清的“信天翁”!
“砰!”
走火的枪声响起!子弹歪打正着地射入了“信天翁”的小腿!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信天翁”如同被击中的大鸟,动作瞬间变形,扑击的轨迹猛地一偏!致命的爪刃擦着婉清的耳畔掠过,只削断了她几缕发丝!
机会!
婉清在父亲用生命创造的、转瞬即逝的空隙中,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她没有回头去看“信天翁”,也没有试图去解开父亲(那根本来不及!),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手中那个冰冷的“胭脂盒”,朝着藤田所在的观察棚方向,狠狠掷了过去!
“藤田——!!”她发出泣血的呐喊!
“保护机关长!”藤田身边的副官和警卫魂飞魄散,纷纷扑向藤田,试图用身体阻挡!
“轰——!!!”
微型炸弹在距离观察棚数米外凌空爆炸!威力不算巨大,但冲击波和飞溅的破片瞬间掀翻了棚子,将藤田和几名护卫狠狠掀飞出去!藤田发出痛苦的惨叫,一条手臂被炸得血肉模糊!
混乱!彻底的混乱!
刑台被爆炸波及,木屑纷飞!林鼎天的身影被烟尘和火光吞没…
“信天翁”拖着受伤的腿,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杀意,再次扑向倒地的婉清!
杜云笙挣扎着想要冲过来,却被几名被爆炸惊动后反应过来的特务缠住,陷入苦斗!
B7方向的火焰和浓烟中,隐约传来激烈的交火声,沈墨白小队显然在突围!
藤田的惨叫声和日语的怒吼响成一片…
混乱的中心,林婉清倒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口鼻满是鲜血和烟尘。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刑台上那片被火焰和浓烟吞噬的区域…那里,曾绑着她的父亲…
巨大的悲痛和失血,终于彻底击垮了她。她的视线迅速模糊、黑暗…
在意识沉入深渊前,她仿佛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同受伤的猛虎,撞开拦路的敌人,带着满身的血污和不顾一切的疯狂,朝着她倒下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扑来…
“云…笙…”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B7货仓外围。
沈墨白和仅存的两名队员背靠着燃烧的货仓残骸,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浴血。引爆成功,“惊雷”核心被摧毁,但代价惨重。周围,日军的援兵正从西面八方围拢过来,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
沈墨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锐利的目光穿透浓烟,望向刑台广场方向。那里,火光冲天,混乱一片。他看到了婉清掷出炸弹的决绝,看到了藤田被炸飞的狼狈,也看到了刑台上那被火焰吞噬的身影…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悲痛,随即被钢铁般的意志覆盖。
“走!”他低吼一声,带着队员,如同三头负伤的孤狼,朝着预先规划好的、通往污水河道的撤退路线,悍然冲入了更加密集的弹雨之中!
十六铺码头的血火,映红了黄浦江浑浊的江水。惊雷己碎,但风暴,远未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