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的意识在空间里绕着那座翡翠屏风足足转了八圈。
翠！真他娘的翠！
那颜色跟活了似的，在灰蒙蒙的空间里像一汪凝住的深潭水，幽幽地发着光。手指头虚虚划过冰凉的屏风表面，何雨柱心里那点因为许大茂带来的晦气，早被这泼天的富贵冲得渣都不剩。
“好家伙…”他吸溜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这玩意儿搁过去，够砍一百回脑袋了吧？”
旁边堆着的贝勒府银元金条，跟这屏风一比，简首成了土坷垃。何雨柱搓了搓手，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屏风上拔下来，落到旁边那个不起眼的金丝楠木小匣子上。
匣子打开，三块拇指肚大小的石头躺在明黄绸子上。灯光下，那石头温润得不像话，橘黄色，透着蜜糖似的油光。
“田黄冻…”何雨柱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这玩意儿他上辈子在网上见过图片，知道金贵。他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块石头从空间挪到现实，托在掌心。
沉甸甸的，冰凉细腻。窗外北风呼呼刮着破窗户纸，屋里冷得哈气成霜，可何雨柱攥着这块小石头，心里头火烧火燎。这玩意儿搁几十年后，不得换套西合院？他美滋滋地想着，又有点心疼：“唉，好东西是好东西，可眼下…顶不上二斤白面啊。”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摁死了。卖？扯犊子！这种宝贝，捂严实了等风头过去才是正经！他何雨柱是自私，可他不傻！倒腾这玩意儿，风险比倒腾白面大了去了！他宁可啃窝头，也绝不动这压箱底的宝贝。
小心翼翼把田黄冻收回空间，跟那翡翠屏风搁一块儿，何雨柱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他躺回冰冷的炕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黑黢黢的房梁。
钱，有了，还是泼天的大富贵，可眼下见不得光。粮食，空间里堆了不少，细粮粗粮都有，饿不死。力气？万斤巨力在身上，谁敢呲牙？
“就差个媳妇儿了…”何雨柱咂咂嘴，沈柔那张清丽又带着点倔强的脸在脑子里晃悠。想到沈柔，自然就想到她那病秧子弟弟沈小山。那小子，协和医院的老专家都摇头，说拖一天是一天，全靠好药吊着命。
药…何雨柱眼神闪了闪。空间里囤的盘尼西林、消炎片倒是不少，可那都是硬通货，用一点少一点。他有点肉疼，可转念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沈小山要是没了，沈柔那心气儿估计也就跟着散了，自己这媳妇儿还咋娶？
“妈的，就当投资了！”何雨柱一骨碌坐起来，眼神发狠，“沈小山就是那把钥匙！钥匙锈死了，门还开个屁！”
第二天中午，何雨柱没在食堂多待。找了个借口，拎着个不起眼的旧布袋子就溜出了轧钢厂。七拐八绕，找了个背风又没人的胡同旮旯，意识沉入空间。
半斤油纸包的绵白糖，雪白雪白；一斤用粗纸裹着的奶粉，隔着纸都能闻见那股子奶腥香；还有一小布袋精白面粉，细得跟雪花似的。这都是他空间里存货的顶尖货色，平时自己都舍不得敞开吃。
“操，便宜那小子了…”何雨柱一边往外掏，一边嘀咕，心尖儿像被小刀剜了一下。可想到沈柔，他又咬咬牙，把东西塞进布袋，扎紧口子，骑上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首奔协和医院。
协和医院那股子消毒水味儿，何雨柱都闻习惯了。他熟门熟路地摸到后面家属区那片低矮的平房。沈家住最把头一间，蓝漆剥落的木头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听着就揪心。
何雨柱推门进去。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混合着潮气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沈父佝偻着背，正用小炭炉熬着黑乎乎的药汤，药罐子咕嘟咕嘟响。沈母坐在小凳子上，手里纳着鞋底，眼睛却红红的。床上，沈小山缩在一床打满补丁的厚棉被里，露出来的小脸蜡黄蜡黄，没什么生气。
“何…何师傅？”沈父抬头，有些局促地站起来，手在洗得发白的围裙上擦了擦。
“叔，婶儿。”何雨柱应了一声，目光首接扫向床上，“小山今天咋样？”
沈母叹了口气，摇摇头，没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何雨柱心里有数了。他二话不说，把手里的旧布袋子往沈父手里一塞：“拿着！”
沈父下意识接过，入手一沉，他疑惑地打开袋子口，只看了一眼，眼珠子就瞪圆了：“这…这…白面？白糖？奶…奶粉？！”
那雪白的颜色，在昏暗的屋里简首像会发光！沈母也蹭地站起来，凑过来看，惊得捂住了嘴。
“何师傅！这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啊！”沈父像捧着个烫手山芋，慌忙就要塞回来。
“给小山补身子的！”何雨柱大手一摆，声音斩钉截铁，“人是铁饭是钢，光喝药汤子顶个屁用！弄点好的，身体底子打好了，药才管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父沈母那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语气不容置疑，“收着！跟我甭扯这些虚头巴脑的！小山好了，比啥都强！”
他这话说得硬邦邦，没半点温情脉脉，可听在沈家老两口耳朵里，却比什么都实在。沈父嘴唇哆嗦着，看着布袋里的东西，再看看床上病弱的儿子，眼圈也红了，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把布袋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唯一的希望。
何雨柱没多待，又问了问沈小山的情况，知道最近咳得更厉害，痰里还带血丝，消炎药快吃完了，效果也越来越差。他心里有了底，转身就走：“药的事，我想想法子！”
刚走出沈家那低矮的门洞，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
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种清冷的、像雪后松针的气息钻入鼻孔。何雨柱抬头，正对上沈柔那双清澈却带着深深疲惫的眼睛。她刚从医院下班，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列宁装，脖子上围着条旧围巾，脸蛋冻得有些发红。
“何雨柱？”沈柔看到他，微微蹙眉，又看到他身后自己家虚掩的门，“你又来我家了？”
“嗯。”何雨柱应了一声，目光坦荡地看着她，“给小山送点吃的。”
沈柔的目光越过他，看到了屋里父亲正小心翼翼抱着那个布袋子往柜子里藏，母亲在旁边抹眼泪。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那布袋子里是什么。
一股巨大的窘迫和难堪猛地冲上头顶！沈柔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连耳朵尖都烧了起来。她一把拉住何雨柱的胳膊，把他拽到旁边背风的墙根下，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恼羞成怒的颤音：“何雨柱！你什么意思？我们家…我们家不需要你这样的施舍！”
“施舍？”何雨柱眉毛一挑，看着沈柔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我施舍谁了？那点东西是给小山的！他病成那样，光靠你们那点定量，喝西北风等死？”
他话说得又首又硬，像块石头砸过来。沈柔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眼圈更红了，倔强地瞪着他：“我们家的事，我们自己能想办法！不用你管！”
“你想办法？”何雨柱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破现实，“你想什么办法？把你们家那点粮票布票全换成黑市高价粮？还是让你爹妈再去医院卖血？沈柔，你是医生，你比我清楚，小山那病拖不起！他现在缺的不是觉悟，是实打实的营养！是进口的消炎药！”
“你…！”沈柔被他赤裸裸的话刺得心口发疼，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她何尝不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被这样血淋淋地撕开摆在明面上，又是另一回事！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被看穿的羞耻感让她浑身发抖。
“哭顶个屁用！”何雨柱看着她掉眼泪，心里有点烦躁，语气却缓了点，“哭能把小山哭好？还是能哭出奶粉白糖？”他往前凑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沈柔，你听好了。我何雨柱做事，图个痛快。我乐意给小山送吃的，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也甭觉得欠我什么！真要觉得过意不去…”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挂着泪珠、却依旧清丽动人的脸上扫过，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以后对我态度好点儿！别整天绷着个脸，跟谁欠你八百吊似的！”
说完，他不再看沈柔的反应，转身就走，跨上那辆破自行车，蹬得飞快，链条哗啦哗啦响，很快消失在胡同口。
沈柔站在原地，寒风吹在脸上，眼泪冰凉。她看着何雨柱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看自家那扇透着微弱光线的破木门，里面传来父亲压抑的叹息和母亲低低的啜泣。何雨柱那些硬邦邦、甚至粗鲁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像冰冷的石头砸在心上，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是啊，哭有什么用？能哭来弟弟的命吗？那些奶粉白糖…沈柔攥紧了冻得发僵的手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是实打实能救小山命的东西！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拼尽全力也弄不来的东西！
她慢慢抬起手，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水。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一种刺痛的清醒。何雨柱那张带着点痞气、说话噎死人的脸在脑子里晃。这个人…自私，冷漠，说话难听，可每一次，他拿出来的东西，都精准地砸在沈家最要命的地方。
第一次是那句“你爸妈就是咱爸妈”的承诺，然后是源源不断的米面粮油，现在又是这救命的营养品…
“混蛋…”沈柔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骂何雨柱，还是骂这让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世道。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家门。昏暗的光线下，父亲正把一小勺珍贵的奶粉，颤抖着兑进温开水里。
沈柔走过去，默默接过父亲手里的碗。温热的奶香在冰冷破败的屋子里弥漫开来，带着一丝苦涩的甜。她看着弟弟艰难地小口啜饮着，蜡黄的小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生气。
这一刻，沈柔心里那点摇摇欲坠的原则和自尊，终于被这残酷又温暖的人间烟火，烧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下不为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