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无边的黑暗与怨毒彻底碾碎的瞬间——
“嗡!”
一声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宏大的钟鸣,猛地在她被怨气疯狂侵蚀的识海中炸响!
这一次,不仅仅是那黑匣中玄微子真人的纯阳罡气被彻底激发!她背上布包里的樟木箱,那内壁密布的镇邪符文,在感应到主人神魂即将被怨水彻底污秽的灭顶之灾时,也骤然亮起!一层淡金色的、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微光屏障,瞬间透出布包,堪堪笼罩住沈砚全身!
“嗤嗤嗤——!”
如同滚油泼雪!沈砚身体周围那些疯狂撕扯缠绕的怨念黑水和鬼影,在接触到这层淡金色符光屏障的瞬间,发出刺耳欲聋的尖啸!大股大股浓烈的黑烟升腾而起!无数扭曲的苍白鬼影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在符光中痛苦挣扎、尖叫着消散!
樟木箱的镇邪之力与玄微子的纯阳罡气,在这怨气冲天的幽冥水底,形成了最后一道脆弱的堡垒,暂时隔绝了那足以瞬间灭杀神魂的怨毒侵蚀!
沈砚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罩保护着,身体依旧被狂暴的漩涡水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下沉去。但神智却因这双重守护,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她猛地睁大眼睛(尽管视线依旧被浓稠的怨水阻隔),凭借道家的灵觉感知,死死“盯”向那漩涡力量最狂暴、怨气最凝聚的核心——那漆黑水域的最深处!
她的目标,是那柄失落在此的铜钱桃木锥!那是她现在唯一可能抓到的、能对这怨气水域造成实质性伤害的东西!
漩涡的力量撕扯着她的身体,淡金色的符光屏障在怨念黑水疯狂的冲击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屏障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闪烁都黯淡一分,随时可能彻底破碎!
沈砚咬紧牙关,无视周身如同被无数钝刀切割般的剧痛,强行运转《混元一气诀》。丹田内那丝微弱的气流被压榨到极致,如同濒死的火种,艰难地维持着灵觉的集中。她的“视线”穿透重重怨念阻隔,如同无形的触手,在狂暴混乱的水流中艰难地搜寻。
就在符光屏障的光芒即将彻底熄灭、周围怨念鬼影发出贪婪尖啸、再次扑来的千钧一发之际——
她“看”到了!
在漩涡底部,一片由无数惨白骸骨和朽烂木料堆积成的、如同水下坟冢的隆起处!一点微弱的、几乎被怨气彻底淹没的金红煞气,如同黑暗中的萤火,顽强地闪烁着!
铜钱桃木锥!它就斜插在那骸骨堆的缝隙里!锥身上绑缚的开元通宝古钱,在怨气冲刷下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破邪煞气!
就是现在!
沈砚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决绝的光芒!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猛地朝着那骸骨堆的方向一蹬水!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挣脱了部分漩涡的撕扯,借着水流的力量,狠狠扑向那点微弱的金红光芒!
就在她身体脱离符光屏障核心保护范围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如同惊雷在沈砚脑海中炸开!樟木箱内壁的符文屏障,终于在那无穷无尽的怨念冲击下,彻底崩碎!化作点点金光,瞬间被浓稠的黑水吞噬!
玄微子真人的那一缕纯阳罡气也消耗殆尽,彻底消散!
冰冷的、粘稠的、饱含怨毒的幽冥之水,如同无数条毒蛇,瞬间从西面八方疯狂地涌向沈砚毫无防护的身体!
刺骨的阴寒和深入骨髓的怨毒侵蚀,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入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无数苍白扭曲的鬼影发出兴奋的尖啸,伸出冰冷滑腻的利爪,抓向她的西肢百骸,撕扯她的魂魄!
“呃……啊——!”难以形容的痛苦让沈砚的神经瞬间绷断!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瞬间被撕裂、碾碎!眼前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和怨毒覆盖!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怨水同化的最后一刹那——
她的右手,在身体本能的驱使下,在无数冰冷鬼爪的撕扯中,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稻草,狠狠地、死死地……握住了那斜插在骸骨堆中的铜钱桃木锥锥柄!
入手冰凉!粗糙的雷击木纹理和古铜钱的棱角刺痛掌心!一股微弱却极其熟悉的、混合着雷霆余韵和古钱煞气的力量,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从掌心窜入她几乎冻结的经脉!
“嗡——!”
铜钱桃木锥在被沈砚握住的刹那,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濒死的绝境和最后的不屈意志,锥身猛地一震!绑缚其上的几枚“开元通宝”古钱骤然亮起刺目的金红光芒!锥尖的雷击木纹路中,一丝沉寂的、至刚至阳的雷霆之力被强行激发,化作一道细如发丝、却耀眼夺目的蓝白色电蛇,顺着锥尖猛地刺入下方的骸骨堆中!
“轰——!!!”
沉闷的爆炸声在水底响起!并非惊天动地,却带着一种撕裂邪秽的纯净力量!
以铜钱桃木锥刺入点为中心,狂暴的雷霆之力瞬间爆发!蓝白色的电光如同蛛网般在骸骨堆上疯狂蔓延、跳跃!那些堆积了不知多少年、浸透了怨气的惨白骸骨,在至阳雷霆的轰击下,如同投入烈火的枯柴,瞬间被点燃、炸裂、化为齑粉!无数依附其上的怨念鬼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电光中灰飞烟灭!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混合着雷霆净化之力,形成一股巨大的、向上的排斥力量!
这股力量,如同在沸腾的油锅底部投入了一块坚冰!
沈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可抗拒的推力猛地从身下传来!这股力量粗暴地撕裂了缠绕她的怨念黑水和鬼爪,狠狠地将她从这怨毒的水底深渊向上抛去!
“哗啦——!!!”
水花炸裂!
沈砚如同一条被巨浪抛上岸的濒死之鱼,身体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狠狠甩出水面,重重地砸在门廊边缘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噗!”一大口混合着黑水和内脏碎片的暗红色鲜血从她口中狂喷而出!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彻底一黑,全身骨骼仿佛寸寸断裂,左肩的伤口更是崩裂开来,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石板。冰冷、剧痛、窒息后的虚弱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她蜷缩在冰冷的石板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每一次痉挛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浮,只剩下身体本能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剧烈喘息。
门廊外,风雨依旧凄厉。幽冥水域在短暂的狂暴后,似乎因那雷霆一击而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平静。漩涡消失了,水面依旧漆黑死寂,但翻滚的怨气明显减弱了许多。水面上漂浮着更多被炸碎的朽木和骨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一阵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呜咽的猫叫声,断断续续地从水域边缘的淤泥里传来。
沈砚被剧痛和冰冷折磨得近乎麻木的神经,被这熟悉的叫声猛地刺了一下。她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动几乎要僵硬的脖颈,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靠近影壁的水岸边,那片粘稠的黑色淤泥中,一个小小的、湿漉漉的黑色身影正艰难地挣扎着。正是那只黑猫!它不知何时也被那爆炸的冲击波抛了出来,半截身子陷在淤泥里,那条本就受伤的后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在刚才的爆炸和水流冲击中又受了重伤。它用前爪拼命扒拉着岸边的碎石,试图将自己从淤泥里拖出来,每一次用力都疼得浑身颤抖,发出痛苦的呜咽。
看到沈砚望过来,黑猫那双碧绿的猫瞳里,竟流露出一丝近乎人性化的、混杂着痛苦、疲惫和一丝……安心?的光芒。它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只是虚弱地、低低地“喵呜”了一声,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
沈砚看着黑猫那凄惨的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同病相怜的悲凉涌上心头。她挣扎着,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支撑着冰冷湿透的身体,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朝着黑猫的方向挪去。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伤痛,冷汗混着血水浸透了衣衫。
终于,她挪到了黑猫身边。伸出颤抖的、同样布满伤痕和泥污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它扭曲的后腿,轻轻托住它湿漉漉、冰冷的小身体,用尽力气将它从那粘稠冰冷的淤泥里拔了出来。
黑猫虚弱地蜷缩在她同样冰冷的掌心,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发出细微的、如同哭泣般的呼噜声。它碧绿的猫瞳看了一眼沈砚惨白的脸和她左肩那依旧在渗血的恐怖伤口,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将小小的脑袋埋进了她的臂弯里,似乎在汲取一点点微弱的暖意。
沈砚背靠着冰冷的影壁,将黑猫护在怀中,一人一猫在凄风冷雨的门廊角落里,如同两片被世界遗弃的残叶,只剩下彼此相依的微弱体温和粗重痛苦的喘息。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被无边的疲惫和伤痛彻底淹没。幽冥水域暂时平静了,但危机远未解除。铜钱桃木锥失落在了水底,仅靠刚才那一击,绝不可能彻底摧毁林晚秋怨念所化的这片凶地。更可怕的是,左肩的伤口,在经历了怨水的浸泡和魔音的冲击后,那翻腾的黑气虽然暂时被压制,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活物般,在皮肉下缓缓蠕动、渗透,带着一种更深沉、更诡异的阴寒。
就在沈砚强忍着剧痛,试图运转一丝微弱道力探查左肩异状时——
“呵……”
萧衍那温润清朗、却如同跗骨之蛆的魔音,再次毫无征兆地、清晰地在她疲惫不堪的识海中响起。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诱惑,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极其隐晦的玩味。
“原来如此……”
“难怪那点残魂怨气,能凝水成狱,引动老祖宗我的些许兴趣……”
“沈家丫头,你肩膀上那东西……可不只是个小水鬼的怨念那么简单啊……”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萧衍的声音微微一顿,仿佛在品味着什么,随即带着一丝冰冷的、如同宣判般的清晰,一字一句地烙印在沈砚的神魂之上:
“魔种”
“有人在她的魂核深处……种下了一颗‘魔种’。”
“以滔天怨气为壤,以绝望自尽为引……啧啧,好手段!好算计!”
“那林家小姐,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个被精心培育、等待收割的容器罢了!”
魔种?!容器?!
沈砚如遭雷击!浑身冰冷!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左肩那翻腾着黑气的伤口,那嫁衣虚影中林晚秋惨白绝望的脸……原来那深入骨髓的怨毒,那引动水域的执念,并非全然是她自身……她的魂魄,早己被某种更恐怖、更邪恶的东西污染、寄生、当成了培育魔性的温床?!
那指向她鼻尖的手指……那句“三日后我来赎”……难道指向的并非解脱,而是……收割成熟的魔种?!
一股比幽冥黑水更冰冷、更绝望的寒意,瞬间淹没了沈砚!她感觉自己仿佛跌入了一个比古井更幽深、比魔头更恶毒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