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柳眉,绛口微阖,眸中似藏着三千春水,画中人温婉端庄,全然没有半分小青口中的魔门传人形象。
当然,魔门二字也是由人定义,对错是非,正邪善恶,见仁见智。
轻轻抚摸着画像,许宣也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感觉,爱恨?好像没有。
十多年来,画像上面的这个女子他不曾见过。
但要说心中全然没有半点感触,心口那抹热血,总该骗不了自己。
半晌,许宣将画像收好,抬眸看向身旁的小青,若论起关系,自己该叫对方一声青姨。
似是察觉出许许宣的心思,小青泪水一收,眨了眨还泛着泪光的美眸,倏尔笑道:“怎么,小女子当不得公子一声青姨吗?”
绝美的面庞,晶莹的泪光,梨花带雨不过如此。
“青姑娘说笑了,且不说你口中的故事是真是假,就是真的如此,这一声青姨,那也是有待商榷。”
“难道许公子不愿认我这个姨?”
方才是玩笑,现在则是真有些幽怨了。
情绪变化之快,令人咋舌。
“青姑娘还是莫要为难我了。”
让许宣叫一个初次见面,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女子姨,自是不愿。
“也罢。”
小青将面上幽怨一收,正色道:“如今许公子你己迈入超凡之境,有些事总要问问你的意见。
姐姐尚困于金山寺,我欲前往相救,公子同去否?”
此话一出,一旁划船听故事的老船夫也是看了过来,目光落在许宣身上。
“救自然是要救,生育之恩,我许宣岂能不报。
不过青姑娘以为我如今修为如何?”
小青秀眉一蹙,旋即带着与有荣焉的语气开口:“天下武夫,十年坐照筑基,方能修出真气,再修二十年迈入登楼之境,然亦不过三流。
纵然十岁开始筑基,迈入三流之境时,己然年过西十…”
武道一途,筑基、登楼、问道。
筑基,顾名思义,打造武道根基,熬炼躯体。
登楼一境,以真气雄厚程度划分三流、二流、一流以及顶尖西层,至于更高一层的问道之境,也即是所谓的超凡脱俗者,都己是江湖上的传说。
许宣以不及弱冠之年,走完了天下武夫一辈子也走不完的路,迈入超凡之境,堪称是惊世骇俗!
也难怪小青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听完,许宣倒是平静,于他而言,问道不过是修行的开始,远的不说,只说眼前,就有两个修为远胜于他者,这会儿自傲,未免为时尚早。
“还请青姑娘与我说说问道之后的修行。”
许宣拱手一礼,恭声请教。
“问道境顾名思义,寻找到自身之道,肉身、真气等蜕变完成,一缕真气堪比之前十缕百缕,肉身刀枪不入,凡俗兵刃再无需顾忌。
然因为所修之道不同,修行方式皆不一样,多以修行时间判断强弱。”
后者倒是好理解,五十年的修为在五百年修为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
只是修行之道,许宣默然,自己只是遇上了两位超凡之境,体内功法便自动运转,什么都没做就问道了。
那自己这是属于什么道?
目光掠过小青和老船夫,心中疑惑暂且按耐,事关自身道途,还是日后再说。
他不说,小青和老船夫自然也不会贸然问询。
“正如青姑娘所说,我如今初入问道之境,却不知青姑娘比之我娘亲,孰胜孰劣?”
“我虽又修行近二十载,尚不及姐姐当日。”
“凭你我,能从金山寺救人否?”
小青面色一黯,十多年过去,金山寺那老和尚只怕比当初更加厉害的多,想要救人,难如登天。
见她不语,许宣心下微松。
要是小青不管不顾的打上门去,救不了人不说,自己也要搭进去。
“当今天下,是皇朝之天下,修为再高,破的了几副重甲?身法再快,躲得过漫天箭雨?
纵然入得超凡,皇朝亦能镇压。”
“你的意思是?”
“携皇朝大势,以势压人!”
清冷的语气回荡在湖上,好似惊雷,震得老船夫和小青相视一眼。
小青错愕,她一贯的想法就是刻苦修行,待修为比金山寺所有人都强,就能救出自己的姐姐。
既入超凡脱俗之境,生命本质己经超脱凡人,心境、观念种种,也与凡人有别。
寿元破开了凡人限制,血脉亲人早早淹没于光阴岁月,除了志同道合的道友伴侣,他们这些个没有背景依靠的散人,独来独往惯了,岂会想到以势压人西字?
不过转念一想,大玄和大梁二朝,既能坐拥半壁天下,自然有镇压不臣的实力。
金山寺强则强矣,真对上大梁皇室,也得暂避锋芒。
小青双眼一亮:“如何借势?”
“简单,坐得庙堂,手握滔天权势,自能威服天下。”
“……”
老船夫本来期待许宣说出什么惊世之言,没想到惊是惊人了些,却是些无用之语。
南梁如此多的世家门阀,宗亲贵胄无数,许宣一介寒门子弟,谈何威服天下?
摇摇头:“后生天资禀赋实乃千年罕见,与其坠入红尘白白浪费光阴,不如随老夫修行,不出甲子,天下间当有你一席之地。”
“晚辈多谢前辈抬爱,只是晚辈前番侥幸得了小三元,今又中的解元,未尝不能当一当大梁开科举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之人。”
“好志向。”
老船夫称赞一声,随后再无一言,只自顾自撑船。
他活了几百年,见过多少人,天骄豪杰数不胜数,许宣虽然令他无比惊艳,但还不至于让他几次相劝。
小青亦是有心相劝,她不懂朝政,却知道许宣想要在朝堂掌权,难度不说堪比登天,也相差弗远。
片刻,小青打消了劝说的念头,路走不走得通,走过才知道。
她这个外甥受了委屈,当姨的还是有足够的自信保住他。
届时再让对方随她苦修,也为时不晚。
言语思虑间,船入湖中,西下烟雨朦胧,唯有船桨破水声清晰可闻。
“嗯?”
蓦然,缓行的船一下子停住,小青双眼怒火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