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噩耗
朔风卷着黄沙掠过镇北将军府朱漆大门,铜钉上凝结的霜花簌簌坠落。苏映雪倚在阁楼窗边,素白面纱随着穿堂风轻轻颤动,指节无意识着手中泛黄的家书。
"姑娘,二夫人带着大少爷来了。"
丫鬟青禾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
"他们带了十几箱行李,说是要搬来长住......"
雕花门外传来刺耳的脚步声,金镶玉步摇的碰撞声混着刻意拔高的嗓音:
"可怜我那兄嫂,年纪轻轻就......"
青禾捧着鎏金手炉走近,声音压得极低,
“前院的李婆子说,柳氏一进门就往库房去了。”
苏映雪望着自己映在窗纸上的影子,素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颌处淡淡的朱砂痣。
三日前,当她接到父母死讯的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她手中正握着父亲的信件,上面那串看似杂乱无章的数字,此刻却在她的掌心化作了一股冰凉的触感——3017。
这串数字,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但对于她来说,却是玄甲军秘制火药的配方编号。这个秘密,只有她和父亲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必须要弄清楚父母的死因,以及这个配方为何会落入他人之手。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派遣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映春、映夏、映秋和映冬,分别前往不同的地方收集情报。这些丫鬟们都是她的心腹,对她忠心耿耿,她相信她们一定能够带回有价值的消息。
苏映雪缓缓地垂下眼眸,将眼底的寒芒收敛起来。她的声音仿佛被一层薄纱所笼罩,朦胧而又神秘,让人难以捉摸。
“去把老管家请来。”
她转身时广袖轻扬,案上的《武经总要》翻开至“玄甲篇”,书页间夹着的狼首箭镞微微发烫,
“再让人把西跨院的暖阁收拾出来,就说...按二房的份例,该住东厢。”
青禾眼底闪过惊讶:
“姑娘,东厢向来是贵客住的...”
“贵客?”
苏映雪轻笑,指尖抚过素纱边缘,
“柳氏可是带着‘照顾’的名头来的,自然要住最好的屋子——何况,东厢的地龙上个月刚检修过,漏烟的老毛病...也该让二婶尝尝了。”
前庭传来柳氏的尖笑:
“这库房的钥匙怎么还不交给我?苏映雪那丫头才十六岁,懂什么管家理事?”
话音未落,老管家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游廊,腰间挂着的十二道钥匙串叮当作响。
“二夫人稍候。”
管家弯腰时,目光朝二楼望来,苏映雪清楚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半道伤疤,形如玄甲军的狼首徽记,
“大小姐有请二夫人去听雪阁用茶。”
听雪阁的湘妃竹帘落下时,柳氏正捏着帕子掩鼻:
“什么怪味道?莫不是这屋子许久没通风?”
“是沉水香混着雪水烹茶的气味。”
苏映雪端坐主位,素纱在烛火下泛着珍珠光泽,
“二婶远道而来,先尝尝这雀舌——是父亲去年从漠北带回的,说是边疆的雪水养出来的茶,喝了能明目。”
柳氏刚要端茶,身旁的苏明礼突然踢开脚边的绣墩,
“堂姐何必惺惺作态?大伯大伯母战死,这将军府理应由二房继承——你一个女娃娃,难不成还想掌三十万玄甲军的虎符?”
素纱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堂弟说笑了,虎符向来由朝廷收回。不过说到继承...”
她抬手轻挥,青禾捧出个檀木匣置于案上,
“昨日整理父亲书房,发现了这个。”
柳氏瞳孔骤缩——匣中躺着的,是镇北将军的象牙腰牌,背面刻着“如朕亲临”西字。苏明礼往前半步,却在触碰到匣子时猛地缩回手,掌心竟多出道血痕。
“这是玄铁铸造的匣子,父亲说过,唯有苏家血脉才能开启。”
苏映雪指尖叩了叩匣子,暗格应声而开,掉出半卷残旧的兵书,
“堂弟想看看?不过得先证明自己是...苏家的人。”
柳氏猛地起身:
“你这是何意?难不成怀疑我们母子?”
她袖中掉出张纸笺,苏映雪眼尖,瞥见上面写着“玄甲冢坐标”几个字,墨迹竟与父亲密信里的相同。
“二婶误会了。”
苏映雪示意青禾拾起纸笺,
“只是近日府里闹贼,前晚西跨院的库房丢了三罐金丝楠木碳,昨儿又有小厮看见...有人在角门与黑衣男子私语。”
柳氏脸色发白,苏明礼却突然笑道:
“堂姐既然怀疑,不如开了祠堂族谱,咱们当堂对质!”
他伸手去抓素纱:
“听说堂姐自幼素纱遮面,莫不是...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胎记?”
砰!
青铜香炉应声碎裂,香灰混着碎瓷飞溅。苏映雪不知何时己退至窗边,袖中银针泛着冷光。她抬起头,面纱下的眼尾朱砂痣在暮色中如泣血,声音却平静得可怕:
"堂弟这是要逼我以苏家规矩处置?"
苏明礼突然拔刀相向,刀刃却在离苏映雪三寸处凝滞——老管家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中握着的正是玄甲军的狼首箭镞,箭头正对着少年咽喉。
“大少爷这是要弑亲?”
管家佝偻的背此刻挺得笔首,露出腰间玄甲军的腰牌,
“三十年前,老奴随将军征战漠北时,曾见过有人用这种手法抢夺家产...结果嘛,都喂了戈壁的秃鹫。”
柳氏忽然发出尖利的笑:
“好个镇北将军府!苏映雪,等我修书给陛下,告你私藏玄甲军密卷,谋逆之罪足以...”
“谋逆?”
苏映雪打断她,从暗格里取出封密信,
“巧了,今早收到宫中密旨,陛下命我暂摄镇北将军印,还说...”
她指尖划过信末朱砂批注,
“二房若有异动,可先斩后奏。”
柳氏的尖叫戛然而止。苏映雪望着她惊恐的表情,忽然注意到她耳后有块淡青色胎记,形状竟与自己的狼首图腾互补。
青禾此时呈上茶盘,三杯茶中两杯浮着茶叶,唯有柳氏那杯沉底——正如她刚才慌乱中吞下的,混着“失魂散”的香灰。
“二婶累了,先去东厢歇息吧。”
苏映雪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目光如寒星般落在柳氏母子身上,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柳氏母子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毛,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青禾见状,连忙应道:
“是,姑娘。”
然后赶忙上前搀扶着柳氏往东边厢房走去。
苏映雪看着柳氏母子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待二婶母子二人被搀扶着离开后,苏映雪独自一人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庭院。
突然,一阵轻微的异响引起了她的警觉。她猛地回头,只见一支弩箭如闪电般朝她射来!
苏映雪眼神一冷,手中的短刀瞬间出手,化作一道寒光,准确地劈断了飞来的弩箭。
弩箭应声落地,箭尾却绑着一个小小的信封。苏映雪眉头微皱,弯腰拾起信封,拆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封血书!
血书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匆忙间写成的,但内容却让苏映雪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苏映雪,莫信任何人,包括你脸上的图腾——你父母之死,另有隐情。”
老管家捡起箭镞,脸色大变:
“这是玄鳞卫的暗箭!陛下派来监视玄甲军的...难道柳氏母子,是玄鳞卫的人?”
“未必。”
苏映雪望着箭杆上的狼首刻痕,与自己图腾的断角处竟严丝合缝,
“玄鳞卫向来只认龙纹,而这箭上刻的是狼...或许,父亲的玄甲军里,有一股不为人知的势力,正在试图联系我。”
更声渐近,己是子时。苏映雪走到书架前,按动第三块青砖,暗格缓缓开启,里面躺着的不是虎符,而是半枚刻着狼首的玉佩,与她图腾的眼睛位置一模一样。
“青禾,明日去黑市换些硫磺硝石。”
她将玉佩收入袖口,
“顺便查查柳氏母子最近接触过的人——尤其是那个给他们玄甲冢坐标的...或许,就是害死父母的凶手。”
丫鬟福了福身,转身时,苏映雪瞥见她后颈有块淡红印记,形状像片雪花——与母亲陪嫁的雪绒披风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夜更深了,听雪阁的烛火突然熄灭。苏映雪摸着黑走到窗前,月光下,她素纱上的狼纹图腾约隐约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