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零”那如同神明恩赐般的、足以让任何一个有野心的生灵都为之疯狂的“邀请”，林默，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他承认，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确实因为那番话，而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知识、力量、跨越数万年的文明代差……这些词汇，对于一个渴望着攀登力量顶峰的武者而言，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接受他，自己或许真的能在一夜之间，鱼跃龙门，将所谓的城主、所谓的战争学府，都远远地甩在身后。
但……代价呢？
成为他的“协助者”？还是……成为他口中那个“很有研究价值”的……“采样”？
背叛生养自己的故土，背叛那些对自己倾注了心血与希望的师长与前辈，去换取一份来自于未知“神明”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恩赐”？
林默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自己的父母，那两张早己模糊，却又无比深刻的脸。他们，正是为了守护这个在“零”口中“尚未开化”的文明，为了守护这片充满了“集体主义情感”的土地，而将自己的鲜血，洒在了冰冷的“万族战场”之上。
而自己，难道要背弃他们用生命所守护的一切，去向一个视自己的种族为“低等文明”的、高高在上的存在，摇尾乞怜吗？
林默那双原本因为思考而显得有些深邃的眼眸，在这一刻，重新恢复了清明与……坚定。
有些道路，一旦踏上，便再也无法回头。
而他，早己选择好了自己的路。
“你的邀请，听起来，确实很。”
林默缓缓开口，他没有再使用精神力，而是用自己那清晰、沉稳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天台之上的死寂。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上的表决。
“但是，我拒绝。”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呼啸的夜风之中，显得异常坚定。
“我承认，你的文明，或许远比我们强大。但在我看来，一个只会高高在上地‘观察’，将其他文明的一切挣扎与荣耀，都视为‘低等演化’的种族，早己失去了身为‘生命’，最根本的温度与骄傲。”
“你们，或许是‘神’，但我们，是‘人’。”
“我的路，在‘人’的这一边。无论它在你们眼中，是多么的‘愚蠢’与‘缺陷’。”
林默的这番话，让“零”那张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那丝笑意，缓缓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科学家，在看到自己的实验品，做出了不符合预期的、非理性的选择时，那种纯粹的、不带丝毫愤怒的……失望。
【愚蠢，但……在预料之内。】
他那冰冷的精神讯息，再次在林默的脑海中响起。
【你们这种尚处于‘集体主义情感’与‘种族荣誉感’阶段的文明，个体，的确很难摆脱族群思想的束缚。这是低等文明在演化过程中，一个必然会经历的、可以被理解的缺陷。】
他的言语之中，依旧充满了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绝对的理性与傲慢。仿佛林默的拒绝，并非是意志的体现，而仅仅只是一个……“程序”的必然结果。
【既然你拒绝了我的‘善意’，】零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那么，按照规则，我，就必须从你身上，回收属于我的‘遗失物’了。】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却又仿佛能将整片空间都彻底冻结的恐怖压力，轰然降临！
林默只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变成了一块透明的、正在向内疯狂挤压的钢铁！那是一种源自更高维度的、纯粹的“空间”层面的碾压！
他那身引以为傲的“真阳火罡气”，在这股恐怖的空间压力面前，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仅仅只是瞬间，便己濒临崩溃！
这，便是“神”的手段！甚至不需要动用能量，仅仅只是凭借着对“空间法则”的浅层运用，便足以，将一名二阶武者，轻易地，碾成齑粉！
然而，就在林默的护体罡气即将彻底破碎的、那千钧一发之际！
他没有选择硬抗，更没有惊慌失措！
他那因为吞噬了“空间法则碎片”，而变得无比敏锐的灵魂，在这一刻，竟清晰地“看”到了，这片看似天衣无缝的“空间力场”之中，那些能量流转的、最薄弱的……节点！
“给我……破！”
林默发出一声怒吼，他没有再将自己的“真阳火罡气”，愚蠢地分散成一个护罩，而是将其尽数凝聚于一点，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地，朝着他所“看”到的、那个最薄弱的节点，悍然刺去！
这，是以点破面！是他那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空间法则”感悟，与他那二阶武者的“真阳火”力量，完美结合的……智慧一击！
“啵——！”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气泡破碎般的声音响起。
那片禁锢着林默的、恐怖的“空间力场”，竟真的，如同被针刺破的气球一般，轰然破碎，消散于无形！
林默的身影，向后踉跄了一步，脸色苍白，大口地喘着粗气，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充满了不屈的战意！
他，竟然……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与智慧，硬生生地，抗住了来自于“神”的……随手一击！
这一次，“零”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眸之中，终于，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无法掩饰的……惊讶！
【你……竟然能解析并瓦解我的‘空间力场’？】
【虽然，这只是我所能布置的、最基础的力场，但……你对‘法则’的理解，不应该只停留在能量外放的初级阶段。】
他看着林默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看着一个有趣的“实验品”，而是……看着一个同样充满了未知的、可能会对他产生威胁的……真正的“变数”。
【看来，用粗暴的方式，强行回收，很有可能会损伤到‘样本’本身的价值。】零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需要……重新进行风险评估。】
他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意，缓缓地，退去。
【本土的变数，你今天的选择，让你失去了一个‘进化’的机会，但也让你，赢得了我一丝……微不足道的‘尊重’。】
【我会再来找你的。】
【希望下一次见面时，你，以及你背后那个同样愚蠢的军事组织，能给我一个……更有趣的答案。】
留下这句充满了神秘与威胁的最后通牒，“零”身后的空间，再次，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他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便融入了那片扭曲的空间之中，彻底地，消失不见，就如同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天台之上，再次，只剩下了林默一人。
他背靠着冰冷的栏杆，感受着那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以及那早己被冷汗浸湿的后背，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苦笑。
他知道，自己，刚刚才从真正的、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
而这场与“神”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